“可你并没有这么做。”我想起时夏怀里那张照片,“你的弟弟也在那张合影上。”
“那是后来的事情,当初我的确有过这种想法,”时夏说,“而且也确实这么做了。”
“......”
“弟弟刚出生的时候非常小,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好像没有骨头一样,除了哭和睡觉什么都不会,”时夏说,“‘对付这样一个小家伙,似乎有失颜面,等他长大一些再说吧。’我心里这么想着,表面上就和所有家人一样对待他,妈妈以为我很喜爱这个弟弟,她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你那个弟弟应该也已经上大学了吧。”
“嗯,可以这么说。”时夏回答道,“那个没有骨头的小家伙以惊人的速度长大,没想到人类竟然能在短短几年就学会走路、说话、写字之类非常复杂的技能,等到弟弟上学,也就是五六岁的时候,我感觉时机到了。”
“那可是你弟弟,”我说,“就算没有血缘,你们也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家人。”
“家人...”时夏喃喃地说,“是啊,当然是家人,是妈妈的家人,一切最好的都要先给他,无论是食物、玩具还是家人的笑容,永远都是先给他,我算什么呢?”
“...你做了什么?”
时夏笑了起来,“放心,那是我曾经的想法,不是现在的想法。弟弟上学的第一天,妈妈让我等他放学接他回家,回家的路上我第一次吸取了弟弟的生命力,在这之前我已经很久没有吸取过人类的力量,仅仅每年一次的中秋月亮只能让我保持人形罢了,我的妖力从进入这个家以后就再没有增长过。”
我看着时夏,它不像是在回忆一个值得骄傲的事情。
“不得不感慨,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有着不可估量的生命力,在那第一次吸取后,我的妖力得到了明显的提升,模仿人类几乎看不出破绽,包括年轻的除妖人都发现不了我的秘密,我很得意,很快就找机会第二次吸取了弟弟的生命力。”时夏说,“那一次我没有控制好,弟弟很快就病倒,好几天都在发烧,全家的注意力很快都集中在他身上。”
“只是个小孩子,你何必呢。”
“这是在我意料之外的,明明我这么做是为了让大家都注意我,可现在似乎适得其反。”时夏再次拿出照片,月光下的照片上清晰的显示着一家人的笑容,“我的怨恨更加强烈,于是在傍晚大家都睡去以后,我悄悄走近弟弟的房间,既然医生都说不清弟弟的病情,那即使他今天消失在世界上也没有什么稀奇吧。”
“庆幸你没这么做,”我看着那张照片上的弟弟,“家人的离去对一个家来说就是天塌了。”
“说的好像你经历过一样,”时夏说道,“我那个时候哪里懂得这些,唯一的想法就是赶快把这个讨厌的小家伙除掉。当我悄声走到发烧的弟弟身边,看着脸红彤彤的他,竟然有点开心,哎呀,这个家里终于又只有我一个孩子了。这时候,弟弟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看着我。”
时夏接下来的话让他泣不成声。
“他伸出手想抓住我,可我拒绝了他,接下来他问我,哥,怎么不开心?是因为我病倒了吗?我没有回答他,他紧接着说,哥,等我好起来,就可以把更多的‘光’给你了,说完后他还悄声说,这是我俩的秘密,妈妈不知道。”
所谓的光,就是那个男孩的生命力。
“我愣在原地,明明我一直都在伤害他,他却还在担心我开心不开心?明明是因为我他才变成这样的,他却还在考虑如何把更多的‘光’给我。”时夏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道,“人类真的是傻。”
“他把你当作家人,才会如此。”我说,“他根本不会想到你会伤害他,全心全意的对你,就和你母亲一样。”
“我再也下不去手,眼前的那双眼睛太干净了,写满了相信和依赖,‘眼前这个孩子信任我,我是他的兄长。’我这么告诉我自己。”
妖说人傻,人笑妖痴。
“按理说,以后的生活应该走向正轨,弟弟一天天长大,我也越来越像人类,”时夏说,“可世界是公平的,你因贪婪而获得的一切都会有付出代价的一天,在几年后的一次中秋,我和每一年一样吸取了月亮的力量,可结束后却发现一切都变了。”
“变了?”
“妖力的增长也有自己的规律,类似于你们人类的一种说法——量变产生质变。”
“什么意思?”
“因为吸取过弟弟的生命力,我的妖力增长比一般的妖怪快很多,很快我就发现自己变成人类的时候不再需要消耗力量了,换句话说,我几乎就是一个人类了,妖变为人,是很不容易的。”时夏说,“可是,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了另一个恐怖的事实,近乎变成人类的我,金华猫的属性也近乎完美,我不再需要迷惑人类来吸取生命力,只要我在人类身边,就会自动吸取其中最虚弱那个人的生命力。”
“你的母亲...”
“嗯,那个最虚弱的人就是我的妈妈。无论我采取什么样的方法,我都控制不了自己对她生命力的吸取,看着她身体一天天变弱,我最终决定给离开家。”
“可是...你去上大学,依然会影响身边的人吧。”我问道。
“那是自然,所以我并没有去上学。”它说,“我把我的变化总结为自然对我的惩罚,惩罚我曾经用卑劣的手段对待自己的家人,由于妈妈的病倒花掉很多钱,家里很快变得拮据,我给他们留了信件,说明自己要去外地工作挣钱,为了不影响他人我只能不停的辗转在多地,不断的换工作,尽可能寻找与人接触少的工作。”
“与人接触少的工作?”
“大概就是一切没有人愿意做又收入尚可的工作吧,”时夏说,“这没什么可细说的,我是妖怪的体质,那些在人类看来危险的工作对我来说不值一提,很快我就存了许多钱寄回家,家里也算是能够衣食无忧,在此期间我和母亲一直是信件联系,因为她不会用手机之类的东西,直到有一天,弟弟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告诉我他该考大学了。”
“这是好事。”
“嗯,我听了也很开心,鼓励他去,这也是妈妈的意思,可他却说他想和我一样出来工作。”
“...为什么?”
“他一直想学画画,可是这是一个很花钱的专业,所以他想放弃,”时夏说,“可这怎么能允许呢?他不过是个孩子罢了,这些事情还不该他来想,毕竟我才是兄长啊。”
时夏不像是在和我说,仿佛是真的在和弟弟说话一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