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吧?”我问道,“改变不了什么?”
“因为那个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讹兽说,“就在我把红伞送给小祁的那一天。”
“那个人?”看来有的事情小祁也不知道。
“那个人告诉我,跳舞的时候可以忘记一切,是最自由的时刻,如果没有他,我是不会成为一个舞者的。”
“方便说来听听吗?”我问道,“要不要...来点酒?”
讹兽看了看我,“你为什么对我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为了得到小祁制作的钥匙链啦,”我挑开了话题,“啤酒还是别的什么?”
“白酒有吗?。”
“有,稍等。”我在仓库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适合它用的杯子,“抱歉,没有太小的杯子,不介意的话,瓶盖可以吗?”
“嗯,无所谓了。”虽说瓶盖已经很小了,可放在讹兽面前还是像一个盆一样,它双手端起瓶盖抿了一口,“我认识那个人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他是舞蹈学院的学生,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正好在比赛,舞台上的他多美丽啊,表情坚毅,线条硬朗,动作协调。和你们人类女性的舞蹈不同,男人的舞蹈要更有力也更震撼。”
很多年前的话,那个男人应该已经年龄不小了。
“我坐在舞台边上看着他,感觉他是今天来比赛的学生里最出色的一位了,更有意思的是,他竟然能看到我,而且对我的存在一点都不害怕,从舞台上下来的时候他主动和我搭话,问我为什么会来看比赛,我告诉他我喜欢看和音乐,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告诉我,舞蹈是最自由的时刻,你这么喜欢音乐的话,要不要也试一试?”
“你是在那以后才开始跳舞的?”我问道。
“嗯,他眼睛里的光吸引了我,刚开始不过是个尝试罢了,可是我协调性很差,动作僵硬又难看,他非但没有嘲笑我,反而夸奖了我的乐感,还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给我示范,手把手的知道我,和我一起舞蹈,不放过任意一个小细节,就这样我以可以看见的速度进步着,终于有一天我能够完整的跳完一首曲子,结束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他的话,跳舞果然是自由的。”
“冒昧的问一句,”我说,“讹兽名字的由来和这个人有关吗?因为我听说你最初是个心直口快的妖怪。”
讹兽抱着瓶盖的小手在一瞬间握紧了,它狠狠的喝了一口酒,好像要咽下去什么一样,几秒钟后,它的脸变得通红。
“喂...你慢点喝,这可是高度数的酒啊!”我被它的反应惊到了。
“没事,我喝酒上脸。”讹兽不在意的挥挥手,“心直口快有什么好的,如果不是我心直口快,那个人应该会成为优秀的舞蹈演员。”
“...你说什么了?”
“那一次,他比赛失败了,其实是因为评委组的内定,虽说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件事,可他依然非常沮丧,决赛时候出现失误,赛后他问我是不是他自己真的表现失常,我非但没有安慰他,还直白的说你的表演的确很糟糕,甚至不停的说着另外几个参赛者的表现有多么完美,他原本已经很受打击,我的话无疑是雪上加霜。”讹兽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一次失败,再去努力第二次不就好了,何况还有一定的客观原因在里面。”我说。
“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他并不是个容易消极的人,可那一次是至关重要的比赛,换做谁都会心里难过吧。”讹兽说,“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而我竟然还不自知的喋喋不休,直到眼看着晃晃悠悠的他被车撞倒。”
“...车祸?”我脱口而出,“他的腿...”
“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巧合,如果那天他没有喝酒,如果那个司机走了另外一条路,如果我们不是那个时间走在路上,如果不是我一直说话让他分心,那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讹兽说,“和你猜测的一样,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只是腿受伤,躺了好几个月,代价是再也无法成为专业舞蹈演员了。”
“...很可惜啊。”我说,“他应该很热爱舞蹈吧。”
“是一生的爱吧,至少我是这么想的。人类真的脆弱啊,一辆汽车就能让他们受伤,可人类也真的坚强啊,明明看不到希望了却一直不会放弃。恢复期间他总是看着曾经演出的照片和视频,不哭也不笑,像一个木头人。我自责又着急,如果不是我他不会变成今天这样的,突然有一天,我无意间说起你坐那儿的样子都像一个专业舞者一样,他竟然露出了车祸以来第一个笑容。”
“是真的像一个专业舞者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调侃他而已,”讹兽说,“但没想到他真的笑了,后来我就想办法顺着他期待的方向说话,你今天看起来很精神吗,你的腿恢复的比其他人快多了,我刚才听到你家人说你以后说不定还能跳舞呢,你学校的老师今天说期待你尽快回去参加比赛呢...每次我说完,他都会笑的很开心,虽说我的话没有一句是真实的。”
“其实你不必自责的...”我说,“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不是你单方面能改变的。”
人有的时候,是有宿命的。
“但如果没有我那天的滔滔不绝,他或许不会去喝酒,会直接回家,然后睡一觉,第二天重新开始,继续努力的去参加下一次比赛,最终成为专业舞者。”讹兽说,“可说这些也没意义了,我一直陪伴到他出院,等到他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失去了有话直说的能力,只要他能开心,就算是无止境的恭维,报喜不报忧,甚至是不断编造谎言,我也愿意。”
讹兽,并不是只会说谎的妖怪呢。
“后来那个人成了一位舞蹈老师,每天依然在舞蹈中度过,看起来轻松又开心,除了偶尔看到相关消息会瞬间失神以外,一切正常,而我陪伴在他的舞蹈教室里,从未离开,看着他结婚生子,逐渐老去,直到有一天,大夫告诉他,他不能再跳舞了。”
“怎么了?”
“没什么,人类吗,年纪大了而已。”讹兽说,“我原本很担心他会重新变成闷闷不乐的木头人,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消沉,反而每天都乐呵呵的,这一切都是从家里多了一个小男孩开始的。”它又喝了一大口酒,眼睛红红的,“那个小男孩,就是小祁。”
“...那个人,是小祁的?”
“爷爷。你们人类应该是这么称呼的。”讹兽说,“我去找小祁,不过是因为那个人的嘱托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