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你快送这位同学进去吧！”校车停了下来，司机对何伶俐嘱咐道。

精神恍惚的余漫漫正准备下车，却突然怔住了。

何伶俐也道：“这不是医院吗，司机师傅你怎么开到医院来了？”

司机很是同情地看了看漫漫一眼：“你爸爸打电话来说你妈妈在医院急救，他走不开，所以……”

后面的话余漫漫已经完全没有听进去。

她也不敢再听下去，只是不顾一切地挣脱何伶俐的手冲下车，向里面跑去。

何伶俐急忙跟了进去：“漫漫，别着急，先问一下在几楼……”

余漫漫怔了下，这时，导医台那里一个护士走了过来：“你是汪紫怡的家属吧，她现在七楼急救室。”

余漫漫脸色一白，匆忙之间，连手边的电梯间也视而不见，只慌慌张张地向楼梯跑去。

等到何伶俐向护士道了谢，再抬起头来，她已经跑得不见人影。

余漫漫从来没有觉得，七楼这么漫长。可是，等她终于抬头到到楼梯间那个鲜红的“7”字时，却突然觉得，七楼太短暂。

短暂到，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要迎接接下来的一切。

急救室门口，漫漫放慢了脚步，一个身影垂头坐在那里。

走廊里面静悄悄的，只有急救室的灯在刺痛着她的眼睛，而她的爸爸，坐在长椅上垂着头，显得无比凄然。

“爸”

余漫漫轻声道。她多希望爸爸能抬起头来，对着她笑眯眯道：“宝贝，你妈妈已经没事了。”

“漫漫？”余志远发现女儿站在那里，连忙站起来跑过去，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

“爸爸，家里出了什么事？妈妈呢？妈妈？妈妈在哪里？”漫漫摇着爸爸的胳膊不停地问道。

余志远的脸上满是痛苦和自责：“对不起，漫漫，我不知道你妈妈她……她一直没有对我说过，我以为……”

急救室的灯熄了。

面对着两双充满着期翼的目光，医生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漫漫顿感眼前的一切都旋转了起来，四周好像一下子静了下来，好静好静……

……

当漫漫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爸爸正坐在她的床前，双眼红红的。似乎就在一夜之间，以前那个儒雅、风趣、爱逗漫漫笑的爸爸不见了，出现在漫漫眼前的是一个胡子拉碴、心力憔悴的人。

漫漫眨了眨眼，有一瞬间的迷茫。

然而，刺鼻的消毒水味很快便使她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切。

“爸爸，妈妈死了，是吗？”

看着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的女儿，余志远心里充满悔恨与自责：“漫漫，是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我一直不知道，你妈妈她，有严重的心脏病，我太不关心她了，昨天晚上如果我留在家里，也许事情就不会发生了，都怪我……”

他说到这里，已经哽咽得说不下去。

“昨天晚上？”一丝疑惑在余漫漫心里只是一闪，随即便被无尽的自责淹没了。

“都是我不好，我早上明明看到妈妈的脸色不好，不，昨天我就发现妈妈有点不对劲，可是我却没有注意到，我一直说自己爱妈妈，可是，在妈妈生病的时候，我却不在她身边。”漫漫哭倒在爸爸的怀里，实在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女儿抬起含泪的双眼看着余志远问道。

余志远看着满脸泪痕的女儿，心痛得无以复加。

眼前的女儿，多么象少女时期的紫怡，大大的眼睛就象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雪白的皮肤如瓷器一般光滑，大学时代的紫怡是多少男孩心目中的白雪公主，余志远也是其中之一，他虽说才华横溢，可是在美丽不可方物的紫怡面前，却有些自卑，紫怡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而自己却是从中国最贫困的山区里考出来的，然而紫怡在众多的追求者中，却偏偏选中了余志远，紫怡为他的才华所折服，紫怡的父母都是开明的老人，他们并没有嫌弃余志远的家庭，反而叮嘱女儿要好好孝顺余志远在乡下的父母，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岳父母，这样好的妻子，他却没有珍惜，自己真的是一个罪人，如果不是漫漫还小，他真想追随紫怡而去，到世界的另一边去向心爱的妻子忏悔，请求她的原谅。

这时，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两位颤巍巍的老人。

“是外公、外婆”

见外公、外婆来了，漫漫从床上跳下来，扑进外婆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外婆，妈妈她……”话还没说完，漫漫已经泣不成声。

“爸爸妈妈，您们怎么来了？”余志远走上前伸手想搀住老人。

两位老人却看也不看余志远一眼，将他的手推开了。

“紫怡，你为什么要走上这条绝路啊，你有这么乖巧的女儿，还有爱你的爸爸妈妈，你却狠心地丢下我们，让我们这么一大把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造化弄人啊，”两位老人抱着漫漫老泪纵横。

“漫漫，跟外婆走，从今以后，外公外婆疼你，咱们爷孙三人过，外公外婆就算拼了命也要把你培养出来。”

漫漫从外婆怀里抬起头，哭得双眼通红。

“外婆，我不能走，我走了，爸爸怎么办。”

“你爸爸，哼”外婆恨恨地瞪了余志远一眼：“要不是他，你妈妈怎么会走得这么早？”她抹了一把眼泪：“你没有这么狠心的爸爸。”

“外婆？”余漫漫终于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外公外婆看爸爸的眼神满是怨恨，而一旁的爸爸垂着头，象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那里低头不语。

“外婆，妈妈走了爸爸也很伤心，你们就不要再怪他了。”

余漫漫知道外公外婆一定是把失去女儿的痛苦全都发泄到女婿身上，便劝慰道。

“他……”

“算了吧，”外公打断了外婆的话，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不要让孩子为难了。”

他看看余漫漫：“不管怎么样，你总记着有外公外婆疼你，如果以后住得不好了，就到外公外婆这里来。”

见余漫漫点头，外公转过身：“走吧，去见你妈妈最后一面，唉，少年丧母，老年丧女，人间惨事，莫过于此。”

余漫漫打了个冷战，余远志急忙搂住女儿。

“爸爸，”漫漫眼眶一热，眼泪又涌了出来，脸紧紧地贴在爸爸怀里，现在只有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了。

余志远一怔，他回转身拥着女儿，一时之间父女俩凝咽无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