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东门练兵(下)
——以下正文——
马大光一屁股坐在地上,回想起前些日子的事。在回风巷子,他受陈曜的报案,亲自带人过去抓人了,结果一进巷子中,却是见到三个混混倒在地上,事后他还跟狗熊县令说起这事呢,就不知道胡狗熊听进去了没?不过话说回来,这老头身手应该不差,要是放在自己身上,解决三个拿着家伙的混混,他还是解决得了,不过也许会受点伤。
“自己明日是不是得前去看看?”马大光问了自己一句,随即:“呸!恁他奶奶的,丈夫死节气,老子才不去!”
陈通:“那陆小七本来就是个墙头草,马哥你可千万别被这老头子三脚猫的招数给吓着了!”
王仓满吐了口气,犹豫地说道:“我觉得倒不是,我觉得马哥明日前去观望一番、、、、其实那赵都统人还不错,操练的时候都是身先士卒,吃喝拉撒于大家同列,算是不错的明主,我们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应该没错!”
、、、、、、、
而此刻的赵臻早已是到达了阳城社学,距离他离开新野县已经两天了。赵氏把他送到涡河码头以后,就独自返回淮阳县,如果路上能搭到顺风的牛车,倒是能在傍晚之时抵达新野县,回到新野就有爷爷和狄青招呼着,那就不用担心了。
只不过,赵臻现在还记得,赵氏站在涡河码头之上,双鬓的秀发在空中吹拂,她望着自己哽咽,摸着自己的脑袋:“臻儿,去了书院读书以后,就不要挂念家中,好好念书。”说完泪水叭叭掉了下来,赵臻扑进赵氏的怀中,赵氏轻拍着赵臻后背:“臻儿,娘亲并没有怪罪你,娘亲只是觉得自己软弱!”
赵臻登上跳板,踏上小船之中,里面大大小小有着不少的人。船艄公戴着着草帽催促着:“起帆了小相公,走喽!”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这句诗不由得涌上心头,赵臻也是眼圈子红红的。他突然想到自己为了研制竹纸,半途而废的事,如果不是那件事,就不会和那群小儿打架,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把母亲惹得大哭!
而母亲开口解释,也是释然自己的心里的结,好让自己安心读书!
而就在这时——
“小相公去哪里求学啊?”
“啊?爷爷你怎么知道我失去前去留学的?”
艄公:“哈哈哈,老夫今日已是栽了好几趟了像你这样的娃娃,说来小相公这算是晚了,昨日就有不少的娃娃前去报道了。”
就这样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赵臻便是抵达了涡河对面。其实要说赵臻已经脱离了淮阳县境内,而此刻搭乘的码头却是属于太康县境内了,度过涡河以后才是阳城,不过就算渡过河以后,也还有四十里路要走。
赵臻对去阳城书院的路并不是很熟悉,但是这书院在商郡,新野,阳城还有淮阳名气也是响当当的,所以赵臻一旦问起书院的名字,对方一定要投来十分惊诧和敬仰的神色去回复。
为了省钱,赵臻还是选择靠徒步前往为上。
所以一直到昨夜亥时才抵达阳城书院的山门。
门口悬挂着两颗黄色高悬的灯笼,外面横着一条试栅,门口黑油的大门还是敞开着的,而在这时,从门口传来阵阵宛若蝇蚊的声音。赵臻走细了看,便是见着一个黑影蹲在地上,靠着墙边,借着门口上的灯笼正捧着一本书在读。
赵臻看不见那书上写着什么内容,但是见着那小童,和自己一般大小,露出两条瘦瘦的手腕,那衣服明显是小了,穿不下了,但是那童子还是一个劲地往袖子里缩,看起来似乎有些冷。赵臻不由得感慨,这古人读书当真是刻苦。想着,便是走上前去,轻咳了一声,那童子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迟迟没有抬起头。
赵臻看着这小孩脸蛋黄黄的,眼中闪烁着求知的欲望,而且似乎完全沉浸在书海之中,赵臻便是狡黠一笑,轻身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墙上的灯笼,便是撑着身子把灯光给拦住,灯光被赵臻遮住,顿时那小童的书本上一片漆黑!
那小童突然抬起头来,眼中冒着愤怒的火焰,只见着一个小孩对着他笑,他站起身来,缓和了怒气说道:“你、、、你干什么?”
赵臻露出白牙,笑道:“抱歉抱歉,你不知道这么看书会近视吗?”
“什么进士?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治进士科?”
这一下把赵臻可弄蒙了,估计古人没用过这个词,至于什么“进士科”他也不懂,他也懒得解释和去问了,于是说道:“我叫赵臻,新野人,赶了一天的路才赶到书院,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我叫王尧臣,汝南人,也是刚来不久,你这么晚才到,赶了一天的路啊?那也是辛苦至极啊!我带你进去吧。”那小孩收起书本,眼睛闪烁着单纯地光芒。
走进大门,白墙黑瓦,脚下是石板铺成的路,一直向着里面延伸,而两边的道路以此为轴,向南北方向伸展。天比较晚了,所以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光景,而在走的过程中,茂林修竹,佳花名木,随处可见,沿路可见墙垣之上挂着各色人家的书法,诗词,画裱,沿着中轴继续往里走,过了小会儿,便是见着王尧臣突然站住了,赵臻奇怪的抬头一看,只见的又是一道门坊,二门到了!
“我进去通报一声,你站在原地,不要随意走动。”
赵臻点头,那王尧臣走进二门,过了好久都不见回,赵臻在原地来来回回轻踱,身上是又饥又累,打开包裹便是掏出一块饼坐在一边吃了起来。
而这时从大门外走进来一个襽衫老头手里拿着一根灯笼,慢慢走到赵臻面前,赵臻实在太累,今日从新野到淮阳,又从淮阳坐船到阳城,实在是身心疲惫!所以一时间没注意到。
那老头在赵臻身后站立,端摩了一会儿,随即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位讲书门下?”
赵臻听到有人说话,便见到一道光亮射到眼前吓了一跳,讲书?应该就是教员吧?他见着眼前这老者头须皆白,佝偻着腰,大晚上还在拿着灯笼在书院里溜达,估计是门人或者斋夫之类的人,专门管理书院杂物,清扫或者晚间巡视。
他忙站起来身来,恭敬道:“在下师从潘讲学,新野人,今日才刚到,因为报道时间已晚,又加上身心疲惫,便是坐在此处休息。”
“哦!”那老者把灯笼挑在赵臻的面相,仔细打量,随即和蔼一笑:“原来是荫育的弟子,新野人啊,看来你就是他保送过来的学员吧,哈哈哈,不错不错,不过既然入了学门,就当发奋读书。”接着这老头仰头对着北方一叹:“哎——如今虎豹蟒蛇盘踞关外,豺狼土狗垂涎江陵,我宋朝如今好不容易休养生息,国富民安,只可惜北上无良将啊,西夏,辽人,后汉都是眼中之芒,心头之刺啊!”
“可惜老夫半埋黄土,文不能口诛笔伐,振奋万心,武不能驾马征程,收复山河,燕云十六州,燕云、、、今后都要靠你们这群娃娃了!”
听到这话,赵臻心里一突,阳城书院的门子素质都这么高吗?都知道忧国忧民了?天太黑,他看得不是很清楚对方,既然对方只是一个门子,赵臻索性拿起饼子大嚼起来,可惜没有水,弄得他十分干渴!
那老头见到赵臻这副模样,不由得连忙摇头,刚刚好的印象全没了!他不由得喃喃自语:“哎,老夫也想和你一样这般懵懂无知啊、、、、对了,小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臻。”
“哦?”
“至秦臻。”
这门人随着赵臻身侧坐下,见赵臻吃得正香,突然问道:“你连夜赶来,饥渴万分,又疲惫不已,你觉得念书辛苦吗?”
赵臻毫不客气的说:“辛苦!”
“哦?”
“不过嘛当年孔夫子当年周游七国十三年之久,都会不觉得哭,我区区百里而已,就不觉得苦了!”
“你还敢自诩圣人相比、、、、”老头带着几分责问的语气问道。
赵臻继续吃了,没搭理这老古董。
那老头见着小儿不搭理自己,反而带着怒极生笑神情:“那你觉得读书辛苦,那你为何而读书?”
赵臻停止咀嚼,他看了一眼这老头,却发现这老头根本就没理自己,而是痴愣愣地盯着灯笼的摇曳的烛火,发着愣,仿佛大概知道自己会怎么回答,或许在对方看来,自己只是一个只知道吃喝拉撒的小孩,甚至是有几分狂妄的小子。来阳城书院读书的小孩,大多数是家中殷实,过着不知愁,不知忧的日子,尽管书院已经大力制止了那些娇纵子弟,把书院分为外舍和内舍、、、、
赵臻没回答,反而将手里的饼子递给老头,老头罢手。
“哎呀,您老就接住吧,我看您这么大的年纪,还四处巡查,实在辛苦。”赵臻望着眼前的老头有点想起后世之中的班主任,打着手电筒,在宿舍,校园里跟自己等人打游击。想想无不是有些感慨!
“为何读书嘛、、、、”赵臻自问,这不禁让他想到后世的一句话,他把饼子强塞进对方的手中,然后咽下口中饼子,慢慢说道:“倘若天下安乐,我等愿鱼樵耕读,浪迹江湖、、、”
话完。
空——
那门子眼中精光一冒,像是发现了什么如意珍宝,他带着几分急切的语气:“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倘若天下安乐,我等愿鱼樵耕读,浪迹江湖、、、”
那门人把灯笼再次举到赵臻的面前,仔细看着他的脸:“那倘若天下不安乐呢?”
“呀,山长你怎么在这里?”而王尧臣急匆匆跑了过来,打断了赵臻继续回答,而他的身后,同样跟着一个老头,披着一件衣裳,身形有些胖,冷瑟瑟地跟在后面,不过这老头相较于赵臻旁边的门人要年轻一些,手中也是拿着一根灯笼。
“山长,这般晚了,您还来巡视啊?”
那胖老头见着来人,吃了一惊,赶忙把身上的衣裳穿戴好,跑过来见礼。
“山长?这怎么回事?”
嗡——
赵臻脑子一下子像是无数的蜜蜂在叫唤着!
“尼玛我还把他当门子来着!”
“那个,学生赵臻见过山长,刚刚不知道是山长驾临,实在冒昧至极,还请山长恕罪!”
“无妨,不知者无罪。”随即这老头挑着杆儿对着来人吩咐道:“刚刚我和赵臻可是进行了一场有趣的谈话,我们所言甚欢,他今日报道已晚,老田你先把他带进房舍之中去吧,他是荫育推荐来的学生,往后就跟着荫育吧。”
“好!”那名为老田的胖老头走在前面,给赵臻开路,时不时回头好奇打量着赵臻,至于那山长则继续挑着灯笼巡查去了。
时间轴拉回现在,赵臻现在还记得前天夜里的光景,实在让他吃了一惊,幸好自己没发表什么惊世骇俗,欺世盗名的话,不然这书怕是读不成了。
赵臻早已是从床上醒来,只是还没起来罢了,这是他长久以内保持的习惯,因为在家之时,习惯早起练字,而这时从床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赵臻探过床板,朝下一看刚好对上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带着几分歉意,看样子是为了吵醒自己而愧疚,赵臻友好地冲着这双眼睛笑了笑,而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是王尧臣!
说起来还真是缘分,这王尧臣和自己都是潘荫育门下的,而且同住一间房舍。
除了王尧臣,这房舍之中还有其他四人,每件房舍睡六人。见到王尧臣已经起来,而自己也睡不着,于是赵臻也是慢慢爬了起来。
于此同时,新野县。
这一大早,天还没怎么亮。
陈曜带着几个衙役冲进了马家院子里,一脚把门给踹开了!
马大光瞬间从床上惊醒,他正要破口大骂,却是发现四肢被摁得死死的!
“我操尼玛,陈大傻子!你他娘干嘛啊?”
“啊?干嘛?是不是赵老头那人吩咐着?娘的!”
陈曜贼兮兮一笑,吩咐着一个小厮把马大光五花大绑绑了起来,随即把人扔麻布袋子,像是扔死猪似的!陈曜又是狠狠一脚踹在袋中,马大光被绑住手脚,却是在地上蛮横地打着滚儿。
“你他娘不是称病了吗?老子把你扔河里泡个几天,到时候老子就是堂堂正正的都头了!”
“娘的,你个老小子,老子操你全家祖宗!”
“狗娃子,真他娘的阴险,你们师徒几个不得好死!”
“还有力气骂?你们两个还站着干嘛?给老子打!”
一旁的衙役站在一旁愣愣地,不敢上前。
“呸,真没卵!”说着陈曜狠狠朝地上之人猛踹了几脚,直到袋子里面没了动静,陈曜擦了把汗,说道:“等会老子把你扔河里蒸死你!”
袋子里传来细小如蚊的声音:“陈、、陈大傻子,老子不信你真的敢淹、、淹死老子!”
“嘿,谁说我不敢,老子今天、、”
“别玩了,陈曜!”狄青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地上的马大光,不由自主地踹了一脚地上之人,“师傅说是把他请过去,你傻了吧唧把他抬过去?”
“师兄,不是我说,就是要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等会把他裤子扒了,在城门之上吊他个三天三夜,看这小子还有什么话说?”
狄青不由得想起赵臻出了那个鬼主意时阴险的目光,他一开始还觉得这主意挺好的,不过后来想想直叫“阴险!”
“这主意根本就是给自己等人出的,说什么为爷爷着想,说什么为了管制杂兵咸鱼们,娘的,明明就是为了对付自己!”他不由得觉得被赵臻小儿给坑了的感觉,自己原先那可爱蠢萌的弟弟形象,伴随着自己一次次被坑的遭遇——崩塌了!
他看着眼前的陈曜,心里十分不爽:“你娘的快走吧,到时候师傅见到我俩犯了错,把咱们裤子扒了,用这招对付我们,看你小子还嘚瑟?!”
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
现在就叫士可杀不可辱!
挨军棍?不怕,老子皮糙肉厚!
不给吃不给喝?不怕,老子铁胃一个!
关小黑屋?不怕,老子刚好休息休息睡个觉!
光着身子游大街?
千人之下吊城门?
——我投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