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赵家疯儿!
赵臻坐在自家的厨房边,脊背光溜溜的贴着凉湿湿的墙面,舒服地闭上眼睛。他身下穿着个破裆裤,脖子上套了一个白色项圈,如果有人眼细,定是能看见“莲师心咒”四个字,另外还有无数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刻录在上面。
十分的奇异!
远处,一个腰上围着蓝色碎花围裙的女人正在将一个个黄色的小鸡,捉进笼子里,最近丢了几只鸡,赵氏心里空落落的,这感觉就像是前几日,花了十两银子请来莲花山莲花大师除了儿子身上的妖魔。她不是因为儿子疯和傻感到难过,还是自己的命。
赵氏望着厨房门口的儿子,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弯下腰继续拾掇着小鸡,忙活了半响,从牛棚旮旯里,舀出草粉,混着两勺糠粉,加水,活成泥。看着笆笼里小鸡欢快得叫唤,赵氏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男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小脸惨惨的,身子瘦弱,像是一只兔子蜷在那里,在请莲花大师之前,仓埠里宋郎中就来看过一次,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说道:“这孩子是得了失魂症,跟他爹赵大疯子一个样,没得救!”
说完,收起手里几枚文钱走了。
赵臻睁开双眼,他懒懒的享受着春光,告别了屋子里阴暗隐晦的氛围,精神上感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银项圈,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了起来:“唵。啤噜纳崎。煎都喜好。秘沙妈。靴哈(木)。煎都崎悲些那打。啤那鸦。梭哈、、、”
念完以后,“都是他娘什么东西,还花了十两银子,这可是够我母子二人的两年的口粮!”
心里不爽的骂了几句,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赵臻伸了个懒腰正准备抬起头来,突然一声盆儿瓷儿碎响,只见得一个黑色的人影扑了上来,狠狠的抱住了自己。赵臻吃痛地一声叫唤,正准备推开,却是觉得脸上一阵湿湿的,他仰着头,却是发现自己的母亲哭了。
“啊——”
“我的儿啊!”
“你终于能说话了!呜呜,为娘、、、为娘明日就买十炷高香,还观音菩萨的恩德!”
一时间,小院内鸡飞狗跳,甚嚣尘上。连笆笼里的小黄鸡也退缩在一角,瑟瑟待在一起。
“怎么了怎么了?”就在这时,一股旋风冲了进来,一股烟草味直扑面门,一个老头身着灰色的短袖,白色硬扎胡子,脚下踏着一双草鞋,举着锄头,像是疯魔一样冲了进来,锄头像是把长枪一般在空中挥舞着。
“谁??纳命来!!”
轰!
院子里更乱了。
老头望着空旷的院子,眼中暴怒,急急地飞到赵氏的身旁:“丫头,怎么了,是不是二狗又来了!老子这就打断他另一条腿!”
说着老头抽身往外跑去。
赵氏急忙扯住老头的裤角:“爹,臻儿开口说话了!”
轰的一声!!
犹如晴天一声雷鸣,老汉望着地上啜泣不停的儿媳妇,只觉得无数的蝴蝶在眼前飞舞,耳边嗡嗡的,像是无数的蜜蜂乱叫!
“小茹,你、、你说什么?”
老汉身形在空中摇晃了一番,缓缓站立。
“爹,你没事吧?”赵氏急忙上前搀扶。
老头杵着锄头,方才站稳,老浑的眼珠子淌出两行泪水,吸着鼻子,竟是像是二八女子一般嘤嘤哭泣,实在不堪入目。
“爹,你被慌,小心点!”赵氏扶着老汉坐在厨房门槛上,贴着赵臻。
老汉抱着赵臻,捂着自己的心窝,“呜呜呜,我、、我赵达开,赵家有后了!”
赵臻差点喘不过气来了,心里:“老头,你捂死我了。”
但是他没说,他能问道祖父身上那股深深烟草味、汗味,土味还有阳光的味道,这一切使他着迷,他小时候爷爷奶奶就去世了,自己一直寄养在外公家里,前几年外公还是村里的支书,人很能干,后来中风了,嘴巴像是机器人一样,歪斜了,说不了话,整天只能坐在沙发、、、
过了几年就去世了,所以对于赵臻而言,这样的亲情十分宝贵。
他仿佛又看见祖父骑着二八自行车,哐当哐当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想着前世的画面,慢慢的,慢慢的,那个蓝色工人服的老人和眼前的老头重叠在一起,真真实实的,两个人物重叠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人。
老人爱恋着摸了赵臻的脑门子,白色的硬扎胡子摩擦着赵臻的小脸。
赵臻抵触着推着老头的脸,“爷爷,疼!”
赵达开哈哈大笑,胡乱摸了摸眼泪,拍着赵臻的脑门子。
“会叫爷爷了,哈哈哈,我的孙儿会叫爷爷,哈哈哈、、、”
粗犷的声音回荡在小院里,院门前柳树也在春光之中摇曳,婆娑,荡漾着春波,赵小茹望着柳树,又看了又眼前的孩子,心口涌进一团热血,狠狠地灼烧了起来,像是野马群,在血管里咆哮,沸腾、、
“二哥,咱们的娃娃会说话了,不傻了!明天我就来看你,嘻——”
第二日,赵小茹起床,摸了摸的自家的孩子,望着还在睡的赵臻,觉得一切好像不真实。
早饭,赵达开从外面回来,低沉着脸,不过等他看见门口的赵臻,立马脸色活络了起来,而这时,赵氏从里面走了出来,拿出一条白毛巾,递给了自家公公。
木桌子上端着五个馍馍,三碗稀饭。
赵氏把其中的两个黄色馍馍放在赵达开的碗里,问道:“爹,咋们家的地分好了没?”
一说这话,老汉顿时有点不茬,闷着不说话,看着碗里的两个黄色馍馍,拿起,放进了赵臻的碗里,自己拿起了两块黑馍馍。
他没回答自家儿媳妇的话,反而笑开了:“臻儿吃,爷爷的好孙子病好了,得吃点好的!”
赵小茹赶忙把赵臻碗里的馍馍放回赵达开碗里:“他们是不是不打算分臻儿的地了!”
景德二年夏,宋宪宗赵端晟颁布《景德年土地改革通议》,重新丈量土地,扩大征收面积,使得赋税相对均匀,按丁分地,十六岁到六十岁为一个标准,十六一下又是一个标准,六十以上又是另一个标准,起初有人嗤之曰:“余窃笑之,垂髫者,岂能务于田亩?花甲者,焉能劳作于阴浊?些许年后,纲常一炬,国贫地瘠,饿殍遍野,边疆无养战之兵,国无攻伐之力、、、、”
这人因妖言惑众,搅乱社会秩序被抓进牢狱,不过很快又被放出来,原因无他,帝闻之,以手指其身下,笑曰:“寡人乃与之赌之,三年后,若国将不国,哀鸿遍野,彼可取之。”
尽管这条令看起来十分糊涂,但是百姓是真的高兴,纷纷称“圣君!”
这倒不是皇帝老儿傻,他难道不知道垂髫婴孩谈不上劳动力吗?但是这样一来,因为按丁口摊田地,百姓获得了更多的田地,极大的提高的积极性,另外,垂髫者和白寿者所分的田地缴纳的税收只有青年劳力者的三分之一。国家获得更多的税额,百姓获得了更多的田地。
另外,将以往的民收民制改为了官收官制,并且还可以用银子代替缴纳粮食,免掉了车运费人力费,降低被马贼抢夺的风险,除了战争时期,交收待定。
而在新野县,仓埠里,这一条由皇帝亲自颁发的诏令,却是在里长赵显贵这里掐住了!
用赵显贵的话说:“你家赵二子人魂魄灭,癫狂之徒,乃兽邪,这三分地不在此例中,盖不下分!”
听着爷爷和娘亲所说所言,赵臻心中不由得一痛,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痴傻了六年,才导致了赵家分不到这地,想着这里,不由得对那里长赵显贵恶气难抒。
天已经黑了,赵达开坐在院子里,一口一口“叭叭”抽着旱烟,估计也是为这事苦恼不已。
而这时,赵氏走了过来,拍了拍赵臻的背:“儿啊,早点睡吧!明日还得去你莲花山还愿呢,睡吧睡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