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小炎循着声音，追到出了林子，只见前方赫然是一个灯火阑珊的小镇。

洛问天的黑影在野地里掠过，没入了小镇的房舍之中。只是他消失之前，我已经明显的看到他的身法迟钝了许多。

我带着小炎掠到镇子里，见洛问天已经没了踪影。

小炎看着我，用眼神询问我下一步的计划。

我道：“镇子这么小，应该只有一个药铺。我们去那里等着就行。”

小炎看着我，有些不解。

我冷笑：“我的剑上涂了破功散，我瞧着他的身法，此刻应该是已经发作了。”

这破功散是闻远舟原从镇南王的府邸抄出来的。他本是江湖人，府邸中藏有各式的江湖药。我见这样可以防身，便要来了几瓶，后来又带来了战场。

至于这药的功效，无非让人在几个时辰内力尽失，手脚发软、行走不便而已。破这药也十分简单，只需一味杜仲叶、一味天南星即可。

我带着小炎寻到了镇子上的药铺，从院墙翻了进去。

铺子后连着一个小院，有三个房间，只有一个还燃着灯。

我们潜行到窗下，只听里面是一对夫妻在说话。

一个中年女子道：“官人。我们这镇子离战场这么近，我怕得很。现在镇子里的壮年的男丁大多都去当兵了，铺子里连个伙计都难招。万一哪天王军又征兵，把你也征了去，留我一个人守着铺子，该如何是好啊？”

只听他的丈夫道：“唉...我也是有这个担忧啊。但是咱儿子也在前线，如果我们搬走了，等他回来，怕寻不到我们呢？”

男子又道：“唉...从前我们嫌他不懂事，送他到医管学徒也不好好学，给他说的亲事又给他搅黄了，成天地恨不得打断他的腿。现在他走了，又日日担心，想得厉害。”

那女子也叹了一声，没再说话。

一时间屋内安静了下来。

从他们的交谈中，不难推断这院子里应当只有他们二人。

我向小炎使了一个眼色，随即撬开窗户，跃进了屋内。

未等两人发出惊呼，我与小炎便迅速点住了他们的穴道，一起将二人藏进了一个侧间。

我从衣柜里寻出两套衣物，随即卸了自己身上的盔甲，将女主人的衣裳套在外面，系上了腰带。那边小炎也跟着我换上了布衣。

我与小炎来到前面的店铺，寻到了杜仲叶和天南星的柜子，将里面的药材连同旁边几个柜子里的悉数倒出，回到主屋，与盔甲一起藏到了衣柜里。

然后我灭了灯，拉着小炎来到床前。

“你到里面去”，我向小炎道。

只见小炎摇了摇头，拽着我的手，却要我去里面。

他与我的顾虑大概是一样的。

睡在外面的人会第一个与洛问天交手，自然也多一份危险。

我不由会出一丝暖意。虽说这人总是一厢情愿地设定我与他的关系，用心倒是十足的赤诚。

我望了他一眼，没有再让，爬去了床的内侧。小炎在我身侧躺下，替我盖上了被子。

我屏气凝神，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已是深夜，万籁俱寂中只能听见小炎那边略显杂乱的呼吸。

我扭头看向他，只见他闭着眼，眼珠却在皮下乱动。透过月光看他侧脸的轮廓，居然真的与冷言有七分相似。

我不由恍然。

我与冷言在院子里的最后一天，他便是这样在我的身边。只不过那时，他将手枕在我的颈下，让我蜷在他的怀里。

我忽然真的希望小炎是冷言所化。若如此，我必会立即与他远走高飞，从此只与他二人逍遥快活，再不顾这肮脏世间的前程如何。

只可惜...

思绪间，小炎似乎察觉了我的眼光，转过头来看我。不知为何，我只觉他的眼眸幽暗，越发地与冷言神似，渐渐地，与我梦中的那双深眸重合。

我神识恍惚地抬起手，缓缓去探他的眉眼。

这时，却有一声异动将我从迷蒙中惊醒。是药铺店面那边的动静。

有人在翻药柜。

听这声响，那人的身手比寻常人还要迟钝，是洛问天无疑了。

只听他翻了半晌无果，于是迈着拖沓的步子，向主屋这边来了。

洛问天在门外探听了一会儿，慢慢从门外进来，走到了床边。

只听指风微响，是洛问天试图点住小炎的穴。

于是我与小炎二人同时从床上暴起，擒住了内力尽失的洛问天。

我掏出火折子，将油灯重新点燃。

随着重新亮起的屋子，我对上了洛问天无力而幽深的眸子。

洛问天的修为比一般人要高，我不能确定破功散的药效在他身上能坚持多久。于是我吩咐小炎看着他，去院子里发了一只信号弹，为闻远舟的追兵引路。

再回到屋子的时候，洛问天已经被小炎的剑锋挟持着，坐在了床上。

我慢慢走到他面前，冷声道：“洛营主，你好。”

洛问天的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异：“你认得我？”

我道：“派人追捕我和朱琦的玄旗营头目，我自然认得。那日你们在迎春院被镇南王围剿，我正巧在墙头上观看。”

洛问天的脸色骤然增了几分戾色，片刻，又隐藏起来，淡淡道：“你抓我，不是只为了回去领功吧？”

“确实不是，我只是来与你打探消息的”，我道，“只要你告诉我冷言的下落，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说完，却见洛问天抬头来看我，惊讶之中，还有些似笑非笑的戏谑。

我没有理会，接着道：“你也看到了，我已经发了信号。闻远舟的追兵很快就到。也就是说，你没有多少时间考虑，最好尽快做决定。”

洛问天抬了抬眉，不紧不慢地道：“但要是我不说呢？”

我凝了他一眼，声音蓦地寒了几分：“那你就去陪你的那些手下。”

洛问天轻笑了一声。“你费尽心思寻他，是与冷言这小子有深愁大怨呢，还是对他情根深种呢？”

我厉声骂道：“管你屁事。”

洛问天又谑笑了一声，转而道：“用冷言的行踪，换我的一条命。这个买卖听起来倒挺划算。”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小炎。

“我潜伏在燕营，冷言自然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