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闻远舟过来视察,手中提了个食盒,装了一碗冰镇雪梨。
正是刚刚入秋的时节,暑热的余威还在,这几日军营也着实热得厉害。我欣喜地将那外甜饮捧在手中,悠闲地享用着。
闻远舟望了望断崖下各司其职的士兵们,啧啧称奇:“听说你耍了一趟威风,这就把他们收服了?”
我向他挑了挑眉,用勺子喂了一口冰凉的汤到嘴里:“都是些看拳头说话的。我拳头硬,他们就听我的。”
“你这法子倒是简单直接”,闻远舟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你安排的这些倒是从未在战场上见过。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个得暂时保密。若是过早暴露意图,恐怕被对方学了去”,我又神秘地笑了笑:“何况,我要是什么都说了,不就没惊喜了吗?”
闻远舟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那我就拭目以待吧。只是倒时若拿不出成果,小心我军法伺候。”
他说这一句的语气,倒真有些将军的积威。
我朝他抛了个眼色。
“将军您就放宽心吧。”
正说着,手中的冷饮却已喝完。我不舍地将空碗放回食盒中,问闻远舟道:“这个,明日还能有吗?”
闻远舟淡笑道:“你喜欢喝的话,我便日日送来给你。”
我忙摆手道:“怎么好劳动你?让士兵送来就好了。或者我叫人去取也行。”
“无妨”,闻远舟道:“左右我每日是要过来视察的。
“嗯…那便多谢你了。”
闻远舟对人好的时候,有一种让人无从推拒的热忱。在湖畔别院他当我是风亭晚,所以事事殷勤。如今他却依旧如此行事,倒是叫人意暖。
又说了些闲话,他因还有许多军务要忙,便离开了。
手下的士兵收了心之后,干活的效率也显著地提升了,眼看崖上的装置已经渐渐有了形状。
我心中更加有了成竹,终于不用再东看西顾,悠闲地坐在马扎上翘着二郎腿,看着来来往往的士兵们,不时满意地点点头。
忽然听旁边搬着滑轮的侍卫大叫道,“监军小心!”
我向来声处望去,见他狰着眼睛望着我的上方,也随之抬头,只见一个西瓜大的碎石从上面而来,转眼已离我只有丈余!
我心中大惧,身体却来不及反应,还是僵在原地。眼看已经闪避不及,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缩起了脖子。
忽然,一结实的身躯重重地撞我身上。我本就身形单薄,直接被那人狠扑到地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应是那石头砸到了地上。
我睁开眼,只见是一个脸型英挺的士兵,正眼神灼灼地看着我。他的眼珠在微微震动,似乎尚在惊惧之中。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起身。他才忙将我放开,拉我站了起来。
我望了被那石头砸出的浅坑,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好险...多谢你了。”
我望向那个士兵,只见他的目光锁在我的脸上,幽幽地不肯移开。
嗯...虽然风亭晚是姿容出众,但也不用第一次见就这样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吧...
“你是哪个营的?”我略斜着眼睛,打量着他。
那士兵没有回答。
我愣了愣,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动了动嘴,却还是没有出声。
我歪了歪头,“你...不能说话?”
士兵点了点头,随后,他捡了一根树枝,开始在地上写字。
“小炎。”
这应该是他的名字。
“若不弃,愿自请为监军亲卫”。
哈?
没想到这小士兵这么主动,打的是什么算盘?是想仗着救我的功劳往上爬?还是...图我的美色?
想着,我自觉脸皮厚了,笑着问他道:“为何想做我亲卫?”
“监军武艺高强。”
嗯...这倒也不算假话,
可闻远舟不比我的武功更高强?
我半信半疑地瞧了他一眼,只见他一脸的诚挚,眼睛锁着我,似乎有些紧张。
罢了,且不管他对我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就论在他刚才救我一命,也是应当提携的。
“行吧,如果你主意已定,那今后就做我的亲卫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身形高瘦,肌肉倒是十分结实,硬梆梆的。
“不错。”我评论道。
小炎的神色顿了顿,仿佛有些惊讶,稍响,又看不出痕迹了。
我没有在意,吩咐了他一切琐事。他便开始替我传话跑腿。他安静机敏,倒是比一般士兵用起来得力多了。
接近傍晚,我带着小炎回到军帐,忽然见一个身形熟悉的士兵站在帐前,见我来了,欢喜地迎上来。
“公主!”
原来是小霜。上次见他还是在风亭钧的军营,不知他是何时被调来闻远舟这边的。
三番两次地相遇,我与他倒是有缘。
只见他咧出一口白牙,眼睛闪着年轻的光泽:“我听说您也来监军了,所以找闻将军换来您的帐前。”
有日子不见,他倒是又开朗精神了许多。
“誓死保护公主!”
听他喊完这句像童话里的台词,我不由轻笑。
“好久不见了,小霜。”
我见他手中提了一把长枪,背在身后,于问道:“练了枪?”
他点了点头。
“耍耍?”我道。
小霜腼腆应了,提枪耍了起来。只见他将举枪挥舞挑刺,身手虽称不上矫健,但也看着像个兵模样了。重要的是,他舞起来的时候,眼中有我从未见过的精气。
在战场磨练半年多,他几乎已脱胎换骨。
我上前用力拍了拍他肩膀和胸脯,欣慰地道:“不错,不错。是个男子汉了。”
小霜将嘴咧得更开,兴奋地踮了踮脚。
他忽然瞟到紧跟在我身后的小炎,问道:“这位是?”
我回头去看小炎,却见他冷着脸,不甚高兴的样子。我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转头向小霜道:“他跟你一样,是我的亲卫。”
我将他们拉到一块,向二人拱手。
“今后就要劳烦你们了。”
小霜忙上前将我扶住道:“公主这样,可折煞小霜了。”
他瞥了一眼小炎,却见他依然站在原处,似乎打算泰然受之。反复打量之后,小霜问道:“这位兄弟,如何称呼啊?”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小霜似乎自觉受了轻视,不肯示弱,又追问道:“我叫小霜,从长枪营过来的。你从哪个营过来的?”
见小炎仍然无动于衷,小霜只得向我求助。
小炎虽然不能说话,但这时分明是故意置之不理的。也不知他是原本就孤僻,还是对小霜有什么龃龉。
我瞧了瞧他一脸的生人勿进,忙打圆场道:“他不能说话。时间不早了,随我进去吧。”
“哦”。小霜讪讪应了,放弃了沟通。
两人随我进了军帐,坐回木质的书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