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嫩绿的柳枝抽出了条来，雪白的梨花伸出了枝头。

而与此相反，病房里却显得异常的肃静，谭建虚弱的躺在病床上，浑身都冒起了虚汗，像是快要死过去一般，那张脸颊看起来苍白无力，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那双眸紧紧的闭在了一起，他在与死神殊死博斗着，因而这个春天似乎与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只是男人心里怕是也是有对春日的向往吧。

他就这么沉沉的睡着，都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谭建的嘴唇已然干裂，他已经在很长一段时间滴水未尽。

因而躺在病床上的整个人都看起来消瘦不已，这次车祸对他来说无疑是一场磨难了。

谭玙璠一直坐在父亲的病床边，她也在短短的几天之内看上去成长了不少。

彼时，女孩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那双眼睛便一动不动的盯着父亲那张苍白的脸，她的碎发颇为凌乱的贴在耳侧，又显得有些困顿的样子。

因而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她已经许久没有睡觉了，此时也只是用胳膊撑在床边，勉强支撑着自己而已。

玙璠的身体也摇摇晃晃的，快要栽下去的样子。

与此同时，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忽而有了动静，可能是因为嗓子不太舒服，男人不由的轻咳了几声，他的声音不大，只是小宇宙的睡眠很轻，便被男人那么冷不丁的吵醒了。

女孩腾的一下从床边坐了起来。

“爸，您醒了。”她看着父亲的那张面容，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沙哑。男人微微的睁开了那双眼睛，看着玙璠的时候，仍是一种说不出的怜爱。

但是他实在是太虚弱了，以至于他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睡过去一般，那双眼睛看上昏昏沉沉的，有种奄奄一息的感觉。

“嗯。”谭建轻轻的应了一声，他险些要张不开自己的嘴了，却又有些无奈的轻咳的两声。

男人也有一种感觉，可能自己快要不行了，只是望着还未成年的女儿有一种说不出的疼惜，“玙璠。”

男人轻轻的顿了顿喉咙，嗓子里却像是有一股浓痰，声音也变得有些含糊不清了，只是谭玙璠并没有听清楚父亲在说些什么，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他在叫自己。

女孩子将头不由得侧了过去，那双眼睛呆呆的望着躺在病床上的谭建，眉宇间倒多了几分莫名的愁苦。

“爸，您要喝点水吗？”小宇宙说着从病床边站了起来，看了父亲一眼，就急忙要去拿放在床头上的水杯。往旁边挪了两步，却在不经意间被父亲拽住了手。

“玙璠。”男人的声音已经很低沉了，却还夹杂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悲伤，“你坐着，陪着我。”

谭建费了九牛而虎之力才吐出了这样一句话。小宇宙听见了父亲的叫喊便停住了步子，随即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双稚嫩的手却一直被父亲握在手里，就好像，他越握越紧了，甚至，让谭玙璠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疼痛感。

“好。”小宇宙轻轻的应了一声，颇为顺从的看着男人那张不再年轻的脸旁，“爸，您想要什么，您就给我说。”

她抿了抿自己的唇，她真的很害怕失去他，如果，上天愿意可怜她的话，就不要把父亲从她的身边夺走，只是很多事情并不能随人愿。

玙璠最终也只是静静的坐在这里，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快要走了。”谭建的声音却是异常的平静，男人可以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就像再也回不去的时光，每分每秒都是珍贵的，似乎，上天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小宇宙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唇，她的眼泪在眼眶中不住的打转，却又不可以在父亲的床前流下来，于是只是强忍着，强撑着。

似乎，一个不小心，下一秒泪水就回夺眶而出，不需要什么理由的，也并不是她谭玙璠太脆弱了，只是对于17岁的她来说，这一切太过残酷了，她着实有些接受不了。

“爸，您会好好的。”小宇宙努力的压着自己的哭腔，很是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

这一切对于她来说太难了，她还没有成年，殊不知，狂风暴雨竟来的像这般凶猛，这般的苦水险些要将她吞没了，却又不愿意放弃任何的希望。

她多么希望父亲可以好好的活下来，至少，也要陪扮她度过成人礼，但是男人好像真的等不及了。

他的眼睛里还有对这个世界的诸多不舍，似乎，也并不甘心这么做，只是很多事情都会是身不由己。

“玙璠，你要好好上学，这样将来才会有出息。”他的声音很小，却在小宇宙的心中有足够的力量，“我知道你不喜欢上学，但是只有这样你才会有一个好的前程。”

谭玙璠的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的往下掉，“我知道了爸。”她恨自己眼泪的不争气，奈何，现在已经全然没有精力去顾及这些。

对于谭玙璠的回复，谭建倒是显得很满足的样子，男人微微的点了点头，竟然笑了，很难想像即便面对死亡的时候，他也可以做到像现在这般坦然，着实让人感觉不易。

“还有。”男人的话似乎还没有说完，他便又轻轻的顿了顿嗓子，继续说道，“不要埋怨你妈，这件事情和她没有关系，她也有她的苦衷。”

男人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他的喉结随着他说话的节奏一动一动。

玙璠不明白父亲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但在现在这个时候，她也不好再反驳什么，只是颇为顺从的点了点头，让父亲放心一些也好。

“你要长大玙璠，你要一直善良下去。你要懂得很多的道理，将来有一份满意的工作，一个圆满的家庭。”

谭建说着又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又似乎让谭玙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您要陪着我，您要好好的活下去。”她任凭眼眸中的泪水不停的往下掉，却是怎么也缓解不了她内心的愁绪。

却又听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慢悠悠的说道，“我这辈子吃了不少的苦，年轻的时候在工厂干苦力，后来好不容易混出了一官半职，但是我和你妈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可能这件事情也不能怪她，是我，是我没有时间去陪她。”

玙璠理解不了父亲的意思，这件事情是什么小宇宙不知道却又隐隐约约的感觉应该和父亲这次出车祸的事情有关。

“现在，我又流落到这样一个境地，这似乎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这一辈子就是这么回事，不属于你的终规不属于你。”

“即便，你再去争也没有用。那还不如安然一点，至少这样会让自己心理舒服一点，也不至于将自己的生命都搭进去。”

父亲的声音沙哑，坐在一旁的玙璠也听的似懂非懂，似乎，她并不是很能理解父亲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自顾自的点着头。

她明白了什么，却也不敢妄加揣测。总之，父亲的这次事故让他感觉很奇怪，他也并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怎会遭到这样的报应。

“所以,玙璠，你也要听爸的一句劝，什么时候都不要去钻牛角尖，这样对你没好处。”

“是你的老天爷自会给你，不是你的，你再去争再去抢也没用，因而与其让自己经历这么多的大风大浪，不如，去过几天平平淡淡的生活，只要随性一点就好，其余的事情都不该去强求。”

“爸，我要您陪着我。”谭玙璠很少像这样和父亲撒娇，但是，现在她意识到不再和父亲撒娇，似乎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她拉着他的手只感觉到一阵冰凉，似乎，他快要走了，而她不管再哭再闹，这也是她挽留不住的。

“傻孩子，爸爸陪不了你了，你也要学会自己长大，长大了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以后那个人会为你遮风挡雨。”

他看着坐在床边的女儿笑了，似乎耗费了男人不少的力气，这几年，玙璠成长的太快，儿谭建早已经没有办法跟上她的脚步了。

说来这件事情倒是自己的不对了，她本该多抽些时间去陪陪他，只可惜，她没有。

她宁愿用这个时间去玩去做一些别的事情，都没有抽出这个时间好耗的陪父亲说个话，说来这也是她自己的过错。

她不该像现在这般任性，那是不是现在所感受到的内疚会少一些。

“人嘛，都是要死的，只要你能快乐的长大，我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所以，玙璠，你一定要把自己立在这个世界上，你要快乐。”

父亲说完这句话就和上了嘴唇，那双眼睛也缓缓的闭了起来。令玙璠最害怕的事情似乎发生了。

小宇宙拼命的摇晃着父亲的胳膊，“爸，您不要走爸。”

可是无论她再怎么样的哭闹，父亲也再也没有睁开眼睛，男人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面颊上的神情却显得异常的安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