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玙璠,谭玙璠!”高恒宽大的手掌“砰”地一声拍在了讲桌上。
玙璠的脸颊微红,均匀地呼息着。双眸紧闭,一头秀发散在了课桌上。
师雨琪连忙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
只见玙璠挣扎着将上下眼皮拉扯开,一张樱桃小嘴还不停地喃喃道:“谁呀?这么烦!”
但却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高恒拍了拍手中的粉笔灰,大步流星地向玙璠走去。
待他还有一步之遥的危急时刻,雨祺使出了吃奶的劲用力推了一下玙璠。
少女终于清醒了过来,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又向前倾了几下,这才站稳。
“我说,玙璠同学,你又去会见周公去了。怎么样?周公,有没有告诉你月考单选题的答案?”
周围传来一片大笑,平日里那几个调皮的男孩子更是因这句话笑痛了肚子。
“去,拿着你的书滚到后面站着去。看看你上次的月考成绩,都这么差了还不知道反省。我要看看你倒底要差成什么样子?”
“去就去,谁怕谁”,玙璠不甘势弱地反驳道。一脚踢翻了板凳,也没有拿书,双臂一搭向后黑板走去。
少女刚刚站稳,只见谢澜像只没头苍蝇一样撞进了教室。女人的头发像杂草一样任性地堆在头顶。一双失去神采的眼晴混浊至极,布满了血丝。脸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脚上的高跟鞋都显得黯淡无比
“你说,语文老师今天怎么回事呀?是不是没洗脸就出门了!″
“就是,你看她那狼狈的样子。没想到班主任也有这么垃塌的时候。”
玙璠用眼角瞥了一眼班主任,她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一直流到脖颈儿。
“北宸?贺北宸在吗?”谢澜四处地张望着,眼神迷茫地在教室中乱撞,惶恐不安地左顾右盼。
“没来上课吗?这孩子到底去哪了呀?”
“北宸今天没来上课吗?这孩子怎么会逃课呢?”高恒手中的粉笔在不知觉中掉到了地上。
谭玙璠看见谢澜焦急的样子,不知为何她不但不哀愁,反而觉得可笑。“活该,平时他呼息都碍你的事,现在他离家出走了,你开心了吧。”
少女想着,不觉“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尽管声音很细微,但还是被谢澜敏感的捕捉到了。
“谭玙璠,你在那坏笑什么呢?贺北宸没来上学,你这么高兴。你给我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望着谢澜那凶神恶煞的眼神,玙璠赶忙收敛起自己的笑容。少女跟随着女人来到了走廊。
谢澜怒目圆睁,像是要把她撕吃了一般。
“说,贺北宸去哪了?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
玙璠的眸光与女人争锋相对,却没有流露出一点点的畏惧。“你是她妈,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谢澜双手叉在腰上,傲慢地望着她:“这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吗?对你的班主任,你的长辈?”
“那你觉得我该用什么态度和你说话呢?贺北宸不在,你问我,我知道?”玙璠连珠炮似的说完了。
女人咬紧了牙关,用手指指向玙璠,“我告诉你。你说你不知道可以,如果贺北宸有个三长两短,有你好果子吃”。说完谢澜蹬着她的细高跟回办公室了。
听着细高跟鞋在走廊里清脆的响声,谭玙璠禁不住骂:“神经病!真是不可理喻,你儿子的死活管我屁事呀?”
嘴上虽这么说,但玙璠的眼前却浮现了雨夜少年离去的背影,变得有些不安了。
“西周分封制与宗法制互为表里,这很重要,高考时常会考,同学们要记一下。”
听着教室中高恒仍在涛涛不觉地讲着,似乎没有注意到她。
玙璠蹑手蹑脚地向厕所的方向,左右一回头,确定走廊上没有任何老师,又快步溜了进去。
少女的心跳“突突”地跳着,快速在角落站定,慌忙掏出了校裤里贴身携带的手机。
纤细的手指娴熟地拨通了一长串电话:
“喂,臭小子,你可以呀!今天都逃学了。你不知道今天把谢澜着急的,到处找你。你玩玩行了,赶快回来吧!”
“没关系,活着呢。在网吧和几个小子打游戏呢,过几天我就回去了,你不用担心我。”电话里传来了贺北宸薄荷般的声音。
“哥,你玩大了吧!你疯了吗?网吧是你这种清北之星去的地方吗?”玙璠惊讶地叫了起来。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贺北宸会去那种地方,她更想不到,他居然还想过几天才回来。
“哥,你真行。就怕你几天后想回来都回不来了,怕是会被谢澜打死。”
“行了,傻丫头,别**心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逃课躲在厕所给我打电话呢吧。
再不回去,想怕被谢澜打死的就是你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两声坏笑。
.“贺北宸,你个混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挂了,不想理你了。”.
.说着,玙璠挂断了手机,从厕所中探出去头,见无人注意她,正欲从教室后门溜进去。
“站住,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少女的头“嗡”地响了一下,心沉了一下,一扭头又触到了那双煞人的眼睛。
只见谢澜斜挎着包,像是要离开学校的样子。
“你不是早应该进教室上课了吗?又干什么去了?我告诉你,你最好乖一点。我现在要去找贺北宸,你好自为之。”
女人说完话,没有再多看玙璠一眼,向校门口走去了。
烈日当空,热浪滚滚。虽是初秋,但却如同夏至般火热。
谢澜不知自己走了多远,她感到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午后的柏油马路直烫她的脚板。
终于,女人走不动了,她停了下来,像个迷茫的孩子,彷徨不安地望着一个个十字路口。
偌大的街道,行人稀少,唯有女人驻足在街角.,不知去处。
劣质的细跟鞋把她的脚磨出了水泡,使她每走一步,都犹如针扎一般地疼痛。
“宸宸,你到底在哪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让我找得好苦啊!”
谢澜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又勉强打起精神,一摇一摆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你找到宸宸了”,还没等谢澜脱掉鞋子,躺在沙发上的老贺就质问她道。
“没有。”谢澜脱掉了鞋子,垂头丧气地说。
“没有找到他,你回来干什么?”躺在沙发上的老人一骨碌坐了起来,掀翻了盖在身上的毛毯。
“你是干什么吃的啊?当妈的连孩子都看不住。宇群走得早,我无依无依靠的。就这么一个独孙,还走丢了,还不是要要了我这条老命吗?"
老贺说着,抽起泣来,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滑过两条泪痕。
“爸,我实在没有办法呀!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游乐场、书店、公园、电影院……都没能找到他。这个孩子也不知道去哪了,让人急死了。″
“大妈,您别着急,您好好想想北宸还有可能去哪呀?比如游戏厅,网吧之类的。″
还没等贺北凡说完,老贺就怒不可遏地打断了他:
“不可能,你不要把谁都想得像你一样没出息。我们宸宸那么优秀的孩子,才不可能去那种下三赖的地方。”
少年涨红了脸,他的拳头不经意地合拢了。
“我怎么就没出息了,怎么就不招您待见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不好好学习,非要去学什么音乐。”.老贺紧皱着眉头,满是裂痕的手将桌角的烟灰盒打翻在地。
贺北凡猛地站了起来,走到老贺面前:
“我学音乐怎么了?我知道您瞧不起艺术生。但我喜欢。您可以不支持,但您也没有资格反对。我做着正经事,又没有杀人放火。凭什么断言我没出息。”
“你有出息,也不会有北宸那么优秀,因为你不可能。”老贺气得眼睛瞪大了半工分。
“那可不定。他贺北宸都能逃学,我看他也好不到哪去。"北凡径直走到了窗前。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呀!跟我顶嘴,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我不想让您生气,是您逼我这么做的。”少年不客气地说道。
“哎呀,你们爷孙俩在那吵什么呢?快来吃饭了。”何妤蕾刚刚放下锅铲,听到爷孙俩的争吵劝告道。
“快,爸,凡凡,谢澜,上桌了。”女人又再次催促道。
“我不吃。”老贺坐在沙发上置着气,“宸宸都没有回来,这饭有什么吃头。”
“您不吃,我可要吃。”说着北凡便走去厨房拿筷子,他刚刚在饭桌前坐了下来。
老人就定定地望着他,“把筷子放下,懂不懂点规矩。我还没有上饭桌,谁允许你动筷子了?你哥哥一天都没回来,你居然还有心情吃饭?”
“爸,你就让凡凡吃饭吧,他下午还要上课呢,别把他饿坏了。”何妤蕾求情道。
“你还怪心疼你儿子的,他能有什么课呀。无非就是唱唱歌,又不干什么正紧事。告诉你,辰辰不吃饭,你们谁都不许上桌,都给我饿着。”
“啪”地一声,木筷子被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
“您什么意思呀?是不是这个家就是他贺北宸一个人的?.他要是三天不回来,我们是不是都得饿死?″怒火在北凡的心头燃烧。
“是,那又怎么了。他可是我们贺家唯一的希望。我们可都盼着他能考上北大,光宗耀祖。你自己没有本事,又有什么不服气的。”
“这个家,我到底能不能待了。”贺北凡声嘶力竭地吼道,酸楚的泪水夺眶而出。
“你走,没人拦着你。你敢走,你出去就得把自己饿死,也不看看自己的翅膀长硬了没有。”
老人仍然不依不饶地数落着。
“好,既然这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走,我走,可以吧,这样就不会碍您的眼了。”说着,贺北凡.一步并作两步,快速走进自己的房间,拿起放在书柜上的吉他,拎着自己的皮包走了出来。
“北凡,你别冲动呀。爷爷只是有点生气,这不是他的意思。″谢澜赶忙拉住了贺北凡的胳膊。
“不是这个意思?那他什么意思?是不是你们都看不起我。觉得我单单凭着一副嗓子,没有什么价值。
一说出去,我就只是一个唱歌的,什么也不会。对不起,很抱歉,我让你们丢人了。我上不了北大,我无法光宗耀祖。我是多余的,那我选择离开。”
贺北凡的声音颤抖着,甚至浑身都在发抖。仿佛每一个毛孔都抑制不住地发泄。他用力地拉开了家门。
“凡凡,凡凡,你去哪儿?你不要做傻事呀!”何妤蕾嘶哑着嗓子喊道。
“让他走,不要拦他。我看看他能有多大的本事,三天之内他一定会回来。”老人固执地吼道。
“啪.”地一声,家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听着楼梯里北凡的脚步声渐渐淡去,何妤蕾不禁大声地哭了出来:
“爸,您是不是太偏心了!北凡他的确荒废了学业。但他是真正喜爱音乐,况且凡凡他并没有做错什么,您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
“他活该。”老贺冷冷地回答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