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晕过去了。”刘姨像是要哭出来了。

一瞬，施知水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一片空白，也听不清周围的任何声音。像是被人用酒瓶猛地敲打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母亲会突然病倒。

慢慢地，他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场景，曾经发生过的和明显不曾发生过的。

一个个场景以极快的速度在他脑海里浮现，又交替消失。他不知道自己所想起的到底是什么事，只是感受到一阵阵难受。

他恍惚着，努力看清面前逐渐变得模糊扭曲的世界，也竭力去听清周围的声音。

“打给医院啊！叫救护车啊！”在他听见自己近乎疯狂的怒吼的声音，“打给我有什么用啊！”

“叫了医生来。”刘姨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却没有表现出更加被吓坏的样子。

也是，吕玉凤病倒已经把她吓得够厉害，施知水这又算得上什么呢？

毕竟，于活着的人而言，再大的痛苦，都敌不过突然失去重要之人。

施知水感觉到，那只捏着自己心脏的手一点点松开了自己的心脏，将自己的心轻轻拖着慢慢放下，放回了心脏原先待着的位置。

“我马上回来。”施知水的语气缓和了不少，迅速挂了电话上车。

车门被“砰”一声关上，白色的迈巴赫像一条疯狗一样，猛地窜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阳光照耀下的宽阔马路上。

回到施家别墅，施知水一个漂移，将车稳稳停在院子里，下了车急忙往屋内跑去。

刚上楼，施知水看见吕玉凤的房间门口，一排女仆靠着墙站在走廊。

一行人见他，皆是弯腰向他行礼，却都没有发出声音。

感受到异常的安静，施知水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轻轻推开房间的门进去，首先见刘姨站在靠墙的位置，她身旁的椅上，是神情依旧严肃的施裴侯。

而在床边忙碌的着的，着一袭白袍的、戴口罩的男人，明显是刘姨所说的医生。

那张有着金色床幔的豪华双人床上，脸色苍白的吕玉凤，微睁着眼躺着，看上去很是虚弱。

施知水只觉得心里蓦地一痛，面色平静地坐到房间旁边的椅子上。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表，看秒针一下一下顺着表盘规律地行走。

空气一度安静，和着从房间阳台大开的落地窗进入的带了热意的风，尤是令人觉得窒息。

感受到风，施知水抬头，看向阳台外。

远处的天空飘着色彩绚丽的云朵，夕阳将大半边城市染作橘红色。城市在夕阳下呈现出一片朦胧，很是迷人。

看着夕阳从城市的地平线一点点落下，施知水觉得心情异常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取下口罩，带上医药箱示意施裴侯出去。

见施裴侯起身，施知水本想跟着起身，却被施裴侯拦下。

“在这陪着你妈妈。”施裴侯如此说，语气是一如既往的严肃。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声音很轻，施知水觉得很是柔和。

于是，施知水留在房间里。待刘姨跟着施裴侯出去，施知水端了个椅子到吕玉凤的床边坐下。

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吕玉凤，施知水忽然觉得她异常消瘦。

他忽然想用麻袋去外面装一大袋阳光进来，铺到吕玉凤的床上，洒到吕玉凤的脸上。

也许那样她的脸色就不会那样苍白，脸上平淡的笑容也不会那样令他心寒。

他如此想着。

空气很是安静，没有夏虫的聒噪，也没有鸟鸣。

吕玉凤的声音轻轻地，随着那带了凉意的傍晚的风一起，闯入施知水的耳膜：“知水。”

“嗯？”施知水回过神，流露出轻松的神态，“怎么了，妈妈？”

“你怎么回来了？”吕玉凤的声音始终很轻，也始终柔和，“不是有事么？”

施知水露出轻松的笑，语气轻快地开口，道：“忙完了，就回来了。”

“把槊诗安全送到家了吧？”吕玉凤好看的眸中带了笑意，那样温柔。

那样温柔的目光，施知水却并不想看到，于是微低了头，用右手手指轻轻摩擦着自己的左手手指，轻一点头：“嗯。”

“槊诗那孩子还是不错的吧？”吕玉凤的声音又柔和了许多，和着那傍晚的微风一起，让施知水感受到淡淡的凉意。

“嗯。”施知水的语气依旧轻快，“是不错的孩子。”

“你还没有女朋友吧？”吕玉凤柔和的声音带了些许试探。

施知水犹豫片刻，脑海里浮现出Jessica的面容。他不想骗自己的母亲，也不想与自己的母亲说实话。

于是他抬起头，对上母亲的目光，转移了话题，语气轻快地问道：“妈妈，你怎么会突然犯高血压呢？”

“高血压很正常吧？”吕玉凤的脸上带了令人安心的笑容，语气柔和，带了几分玩笑，“这年头有高血压的人多了去了。”

看着脸色苍白的吕玉凤，不安又涌心头，沉沉地，压得施知水的心蓦地一沉。

“妈妈。”施知水有些犹豫地开嗓，语气明显流露出害怕，“您真的，只是高血压吧？”

“那不然呢？”吕玉凤的语气轻快了几分，仍是玩笑的口吻，“难不成食道癌吗？”

不知道吕玉凤为什么突然提到食道癌，施知水也只当她是在开玩笑，毕竟玩笑话是不需要去细细推测逻辑的。

不过是为了逗人一笑罢了。

于是施知水露出轻松的笑，也带了玩笑的口吻回道：“那您哪能得食道癌啊，我看您平时胃口也不错啊。”

话刚说出口，施知水的笑容蓦地一僵。

他这才想起来，自自己回来以来，很少跟自己的父母一起吃过饭。

吕玉凤的胃口到底如何，他其实并不知道。

“妈妈……”施知水的心蓦地悬起，于是敛了笑，微皱了眉试探般问面带浅笑的吕玉凤，“您不会真有食道癌吧？”

“你小子！”吕玉凤作出生气的模样，抬手轻一拍施知水的手臂，“不能盼着你妈点好？”

见状，施知水没有闪躲，任由吕玉凤的手拍在自己的手臂上，本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