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女人敏锐的嗅觉,王香草意识到孙秀红的言行有些怪异,但绝不是病态的反应,那又是为什么呢?
难倒是因为受了惊吓的缘故?
难倒……
马有成问她:“可你要是遇到坏人,出了问题呢,我们不报案能行吗?”
孙秀红大幅度摇着头,“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遇见坏人的,坏人找我干嘛呢?”
王香草觉得不能再继续问下去了,万一刺激了她,说不定真就犯病了。
于是,她心平气和地说:“你没事就好,赶紧回屋睡吧。”
孙秀红点点头,说:“好……好,我也觉得困了,想睡了。”
说完,朝着自己的宿舍走去。
王香草觉得她走路的姿势有点儿不对,看上去很别扭,好像双腿夹了啥东西似的,问她:“需要我帮你开门吗?”
“不用了,你们回家睡吧。”说话间,孙秀红已经推开了院门,迈进了门槛,又随手关了门。
“没事了,咱们走吧。”马有成招呼道。
王香草朝前走去,刚刚拐过屋角,又停了下来,轻轻扯一下马有成的后衣襟,小声说:“再等一等。”
马有成收住脚,问她:“你想干嘛?”
王香草放低声音说道:“你没觉出事情有点儿不正常吗?”
马有成问:“有啥不正常?”
“总觉得哪儿不对头,怪怪的,可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要不这样吧,咱找个地方躲起来,看看接下来会不会还会发生些啥。”
马有成埋怨她疑神疑鬼,说这都下半夜了,该回去睡觉了。
“既然来了,就再等一会儿吧。”王香草扯着他的衣袖,直扯到了一排冬青树旁,蹲了下来。
“搞啥搞?弄得就跟地下工作者似的。”马有成不情愿地嘟囔着。
“只看一小会儿,要是没事咱就回去。”
“好吧,我就看看你究竟要耍啥名堂。”
“别……别说话。”王香草轻拍了马有成一下。
果然,胡同里传出了咯吱一声门响。
夜色虽浓,但依稀可以辨认,开门出来的就是孙秀红。
她探头探脑观望了一阵,然后再把门锁上,奔着于德水的门前去了。
王香草看得出,她走路的姿势还是有点儿别扭。
当她走到于德水的门前,敲都没敲一下,门就从里面拉开了。
孙秀红闪身进去,随即又响起了关门的声音。
不大一会儿,屋里的灯熄灭了。
王香草这才站了起来,轻声说:“走吧,回去睡觉了。”
马有成没说话,起身随在王香草身后,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校园。
出了大门,马有成问王香草:“还去你家?”
王香草说:“你还是回自己家吧,我也回去睡了。”
马有成说:“那可不行,村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还想睡觉?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这不没事了嘛。”
马有成说:“看上去是没事了,可过程有点蹊跷,得好好分析一下。”
“天亮以后再说吧,熬一夜受不了。”
“你以为当个领导干部就那么容易呀,该受罪必须受罪,该豁上必须豁上,这是责任!”
尽管不情愿,王香草也不好再说啥,跟着马有成去了村委会。
进屋后,马有成说:“你要是困极了,就先躺在沙发上打个盹吧。”
王香草问:“那你呢?”
马有成说:“我抽一支烟,梳理梳理那些烂事儿。”
王香草斜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却没了睡意。
“睡不着吧?”马有成瞄她一眼,说,“我咋觉得姓于的校长好像是在演戏呢。”
“嗯,是有些怪怪的,包括那个孙秀红。”王香草梦话一般说道。
“于校长跟孙秀红之间好像有点不正常。”
“这不明摆着嘛。”王香草睁开眼睛,望着马有成说,“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个于德水看上去规规矩矩、板板整整的,竟然也不是个好鸟,竟然跟个神经病搅合到一起了,难怪有人说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马有成说用不着打着栗子捎着枣,我老马再怎么着,也没乱来。
“心虚了吧?”
“别瞎扯!我有啥好心虚的。”
王香草笑了笑,又说起了于德水的事儿,她说看上去于德水不像是个坏人,也许是心太软,可怜孙秀红,想给她一点温暖,才那么做的。有个词叫啥来?对了,叫同病相怜。
“狗屁同病相怜,我看是臭味相投!”
“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村里的很多人都说这个新校长不光人品好,教学也有一套。”
马有成猛抽几口烟,问王香草:“那个黑衣人,为啥会选择他们一起过生日的时候出现呢?”
“你是说那人对于德水跟孙秀红相好怀恨在心?”
“有那个可能。”
“他们是不是不仅仅是相好,而是谈恋爱。”
“都这把年纪了还谈恋爱?”
“那又咋了?村里很多人都在说,那个于校长也离过婚。”
“哦,是这样啊。”马有成喷一口烟雾,说,“可他为啥不让报案呢?”
“为了脸面呗。”
马有成摇摇头,说:“我觉得不只是为了脸面,肯定另有原因。还有一点很可疑,那个孙秀红跑出去呆了那么久,她去哪儿了?都干了些啥?”
“是啊,看上去很不正常,说话吞吞吐吐的。”
“天亮后,你再去一趟学校吧。”
“事情已经过去了,还去干嘛?”
马有成说:“你去跟孙秀红说说话,探探口风,但一定不要追得太急,会刺激她犯病的。”
“问她啥?”
“问她那段时间去哪里了,干了些啥了。”
“她能跟我说实话吗?”
“你不是很精灵嘛,看她的眼神,里面都装着呢。”马有成说着,把烟头扔在了地上,接着说,“也许这一回咱就能找到突破口,最关键的一点,你得想法子搞明白,她走路为啥会一瘸一拐,这里面一定有道道。”
王香草问是不是怀疑她被人糟践了,马有成摇摇头,说不一定非发生那样的事情,也许另有原因。
王香草有点犯难,说这事儿不好开口问。
“没难度还用得着你去问了!”马有成冷冷摔一句,起身走了过来。
王香草打量着他,问:“你干嘛?”
马有成说:“我也躺一会儿,老坐着腰疼,受不了。”
王香草往旁边挪了挪,警告道:“不许挨近了,离得远一点,你要是乱动,可别怪我不客气!”
“切,你把我想成啥了?我是村长,是你叔,再说了,这都忙活了一夜了,谁还有那种心思,睡吧。”
王香草蜷紧了身子,闭上了眼睛。
马有成斜倚在沙发另一头,不一会儿就呼声大作了。
两个人睡得很踏实,一觉就到了大天亮也没醒过来。
直到有人在院子里喊,才把王香草惊醒了。
王香草坐起来,揉揉眼睛,朝着外望去,见村民冯志法站在门外,正透过玻璃朝里面张望着,心里就有些不自然,这孤男寡女的夜里挤到一张沙发上睡大觉,人家不乱猜疑才怪呢,八张嘴都说不清。
她站起来,抻了抻衣服,开门走了出去,对着冯志法说解释道:“夜里值班,实在困得不行了,就坐着眯了一会儿。”
这话说得多多少少有点儿此地无银的味道。
冯志法看一眼王香草,再打量着仍在沉睡的马有成,问一句:“夜里还要值班呀?”
王香草问他:“你家昨夜里没啥动静吧?”
冯志法摇摇头,说:“没……没有。”
王香草说:“要是你家进贼了,就会这么问了。”
冯志法问:“咋了?昨天夜里又出事了?”
王香草说:“是啊,出事了。”
冯志法赶紧问:“出啥事了?”
王香草眼珠一转,说这个是秘密,不能告诉你,接着问他一大早跑过来,是不是有啥急事儿。
冯志法指了指马有成,说:“我找村长盖章子。”
王香草问:“盖啥章子?”
冯志法说:“俺家小子今天要去镇上登记,人家说需要村里盖章子。”
王香草说:“村长累坏了,这才刚睡了没大多一会儿,能不能等一会儿再叫他。”
“不能等了,孩子在家等着呢。”冯志法说完,慢慢走近了,俯下身,轻声喊着,“村长……村长……”
马有成猛然睁开眼睛,傻愣愣地问他:“你干嘛呀?连个觉都不让人睡安生了!”
冯志法满脸堆笑,说:“叔,是这么回事,孩子等着去镇上,急着用呢。”
“用啥?”
“用一下公章。”
“公章也好随便用?”
“这……这……”
王香草插话解释道:“他儿子今天要去镇上办结婚证,过来盖个章子。”
冯志法点头哈腰地说:“是啊……是啊,来盖个章子。”
马有成翻一下身,把脸扭到了一边,说一声:“不用盖了!”
冯志法急了,说:“别……别,村长,您得帮帮忙,孩子急等着结婚呢,不盖咋行?”
马有成不耐烦地说直接去镇上民政办手续就行了。
“不盖章咋办手续呢?”
马有成说:“我说行就行!”
“真的不用盖了?。”
“冯志法,你别再啰嗦了中不中?”马有成气呼呼地吼一嗓子。
冯志法犹疑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王香草冲着马有成的脊背说:“你看你,一大早的就不让人顺气。结婚是大事,你该好好跟人家解释解释。这样多不好,人家会记仇的。”
“他记个鸟仇啊?老子才不怕呢,又用不着他拉驴屎蛋子!”马有成骂咧咧地说着。
王香草说你接着睡吧,我回去了。
马有成说:“先别回家,直接去一趟学校吧,一定想办法掏出个实底来,姥姥的,越琢磨越觉得这里面有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