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常果好像突然想起了那番协议,说按道理已经签订了协议,他们就不该再反悔了。
马有成觉得那只是个人间的约定,并不具备法律效应,一旦立案,那就是白纸一张,毫无意义。
最关键的一点是那份协约是在诱导之下写的,不但起不到作用,反倒成了罪证。
孙常果只得哀求马有成再去崔家周旋一番,让他们不要报案。
还大度地承诺,如果崔玉柱需要去医院治疗的话,所有费用由他出。
马有成眼珠一转,一个坏主意又冒了出来,你不仁,我也不义,再特马的趁机割你一刀。
心里打着拨拉着小九九,嘴上动情地说:“常果啊常果,也就是看在咱俩多年的交情上,要不然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打死我也不干!”
“是啊……是啊,等事情稳定下来后,我好好请你吃一顿,你想吃啥咱就吃啥,好不好?”
“我想吃天鹅肉,你向哪儿弄去?”
“没问题,只要你想吃,就想法子弄,别说天鹅肉了,就是天仙肉都成。”
挂断电话后,马有成坐下来抽了一支烟,忍不住一阵傻笑。
王香草望着他,问你是不是神经了。
马有成瞥他一眼,扔掉烟头,说:“发财的机会又他妈来了。”
“发财?发啥财?”
“孙常果答应崔玉柱可以去住院治疗,只要别告他就成。”
“崔玉柱去住院,你有啥财发的机会?”
马有成说崔玉柱那样用不着去住院,但可以办一个住院手续,再把一些收据,那不就来钱了嘛。
王香草这才知道他的尾巴朝哪儿翘了。
不等说什么,马有成打发她立马去一趟崔玉柱家。
“去干嘛?”
“先问一下崔玉柱的情况,然后再嘱咐一下,要他们一家人咬死了,无论谁问起,就说病情加重了,不得不去医院治疗,暂时先让崔玉柱躲起来,不要跟任何人见面。”
“那不得把人憋死呀?”
马有成眼睛一瞪,嚷道:“钱已经拿到手了,就该好好配合,要是演砸了,不但要退钱,还得去坐牢!”
“这种话我说不出口,要说你自己说去!”
“你就说这话是我说的。”
王香草站起来,不无担忧地说:“这样闹来闹去的不好,万一弄出大事来就麻烦了。”
“你磨叽啥呀?姓孙的逃不出老子的的掌心,别说一辈子了,两辈子都不行!不信你就等着瞧。”马有成满脸嚣张地嚷嚷。
王香草无话可说,只得照做。
崔玉柱他娘见王香草进了门,满脸喜色迎上去,拉着王香草的手说开了:“看看,这还让你惦记着,又跑过来看大柱子了。”
王香草客套地问一句:“大柱子感觉咋样?好些了吧?”
崔玉柱娘扯着王香草的手,边往屋里走边小声说:“没事……没事,进屋再说……进屋再说,别让外人听到了。”
刚进屋,崔玉柱娘就喊开了:“大柱子……大柱子,你香草姐来了。”
屋里随即传出了崔玉柱的应声:“哦,香草姐您来了,快进屋……快进屋……”
崔玉柱躺在炕上,想下了说话,却被王香草拦住, 直截了当地把马有成交代的那些话说了一遍。
话里话外透着威胁,说要是走漏了风声,后果会严重。
崔玉柱听后,犯难了,说能就这么个家,能躲到哪里去。再说了,三天五天还成,时间久了,还不得闷死。”
王香草一脸无奈,说受不了也得受,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实在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看上去崔玉柱娘被吓着了,惊惊诈诈地说:“老天爷来,这可不是小事儿,千万别去坐牢,大柱子,无论如何你得忍着点。”
王香草安慰了一番,为了稳定崔玉柱的情绪,就把话题引到了徐木琴身上,说只要能把这件事情办稳妥了,等平静下来后,我就去找徐木琴,先探一探她的口风,要是她对你也有那层意思,我就直接把话挑明了。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崔玉柱立马打起了精神,激动得不知道说啥好。
无形中,她给了崔玉柱一份希望,同时也给他戴上了一个紧箍咒——只要好好表现,一切都会好起来,否则鸡飞蛋打,全盘皆输。
把该说的说了,该交代的交代了,临了又想起了一件事。
她问崔玉柱:“孙家赔给你多少钱?”
崔玉柱娘把话接了过来,说给了整整一万块呢,不少了,大柱子受点罪也值了。
王香草心里忽悠一阵,看来马有成对自己也打了埋伏。
她没有再多说,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崔玉柱娘连声道谢,送出了门。
崔玉柱也随在娘身后跟了出来,眼里有了希望的光亮。
到了院子里,王香草拦住了崔玉柱,低声嘱咐道:“你回屋呆着吧,一定要藏好了,千万别让外人看见。”
崔玉柱连连点头,回了屋。
王香草又对着崔玉柱娘叮咛了一番,才放开步子走出了院子。
走在街上,王香草暗暗思量,看来马有成是狡猾到家了,不但扣留了四千元,还截留了崔玉柱家一万块,这也太黑了。
不过反过来一想,要是没有马有成出面,他们家连这点钱也捞不到,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说到底,就算老狐狸黑一点,也是有情可原。
这样想着,王香草平静了下来,朝着徐木琴家走去。
到了徐木琴家,见院门紧锁,简陋的门板上糊着两张黄表纸,透着一股森森的阴气。
问过邻居,才知道徐木琴被去了城里的亲戚家。
想象着徐木琴眼下的景况,王香草心里一阵阵悲凉。
唉,这女孩真是命苦,三天内失去了娘,再失去了爹,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老天爷对她的确实在是残酷了点儿。
这以后的日子该咋过呢?
……
王香草又回到了村委会,一进门,马有成就笑吟吟地望着她,看上去一脸轻松。
“咋笑成那样?傻了吧?”
马有成说:“王香草,中午咱到县城去下馆子吧?”
“下馆子?还要去县城?”
马有成说:“王香草,咱今天是开门大吉,喜事连连呢,无论如何也要祝贺一下。”
王香草一时摸不着头脑,问他:“刚刚还是火烧眉毛,这眨眼的工夫就来喜事了?”
“可不是!”
“啥喜事?”
马有成这才把实情说了出来,半个小时前,镇上来电话了,被举报的事儿彻底解决掉了。
本来王香草自打去县城找了魏志刚之后,心就一直悬在半空中,以为那事儿黄了。
听马有成这么一说,总算踏实了下来。
看来那个魏志刚果然神通广大,真就出手给摆平了,随口问道:“是上头把事压下来了?”
马有成摇摇头说不是。
“那是咋回事儿?”
马有成告诉她,是告状的那个人自己撤回了,并且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说不该把道听途说当真事,诬告了马村长。
还当面夸了马有成一顿,说他是个好人、好村长,这些年为桃林峪的老百姓做了很多实实在在的好事情。
马有成说完,夸张地笑了两声,说人的嘴巴真神奇,就那么薄薄的两片肉,一张一合,说风就来风,说雨就下雨。
王香草听了,心里刮起了一阵风,瞬间就把刚刚长出的花花草草给吹了个一干二净。
空空荡荡起来。
“你发啥呆呢?人家不告我了,你还不高兴啊?”
“我在想,那人咋就突然不告你了呢?”
“道理很简单,咱们由被动变成了主动,反手把他控制了,他不得不退下阵来。”
“这就是说那个人肯定是姓孙的了?”
“不是他还能是谁?这会儿他儿子打人那事落在咱们手里了,他要是不老实,就让那棵独苗呆在大牢里去,他还敢拧下去吗?”
王香草想到了姚桂花,看来她回家后就给孙常果打电话了。
一块石头落了地,马有成总算松了一口气。
可王香草仍有顾虑,问起了钱的事。
“啥钱?”
“就是我送给亲戚的钱。”
马有成不以为然,摇摇头说那点钱算个屁,用不着惦记着,送出去了,就是人家的了。
再说了,说不定人家也在后面帮忙了,收下那钱也是理所应当的。
王香草有点过不去,五千块毕竟不是个小数目,怎么好白白扔了呢?
“女人就是心眼小。”马有成看出了她的心事,轻松说道,“三千五千的那还叫钱嘛?墙内损失墙外补,去估摸着,用不了几天,孙常果那小子还会乖乖给我送钱来的。”
“他会给你送钱?”
“是啊,他乖乖老孝敬的,我要多少他就给多少。”
“做梦吧,人家不告你了,已经对得起你了,咋还会给你钱?”
“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他在电话里答应崔玉柱去住院了,所有的费用全由他出,这不就由着咱了?”
王香草问他收据从哪儿出,马有成说那是碎碎的小事儿,实在搞不到,咱也有后手。
“啥后手?”
原来马有成早有打算,他老婆前些日子去县城住过院,手续还没办完,到时候把换一下名字就成了。
王香草不由得佩服他的老谋深算,随口说了句你可真是成了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