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夏把面袋子抱在怀里,怒不可遏的往外走。
江氏如霜打的茄子,灰心丧气道:“找你奶没用,她不会承认的,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说咱诬赖她。”
“难道就这么算了?我去找里正,让他给咱评评理。”
一直睚眦必报的香菱反而沉住了气,将褚夏身上的面袋子接过来,放在箱子上,叹口气道:“哥,不这么算了能怎么样?咱没亲手抓住我奶往里掺麦麸,就算里正想帮咱都没办法。再说,咱不能啥鸡毛蒜皮的事儿都麻烦里正啊。”
褚夏失望的蹲在地上,说不出的颓废。
香菱把麦麸又倒回面袋子里,与杂粮面混了混,心平气和道:“娘,大哥,麦麸也能吃,还富含营养呢。依我奶的品性,不放老鼠药我都感激她了。”
香菱把面袋子重新放回箱子里。
江氏沮丧了一会,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声音闷闷的:“你长林叔是来帮咱家无偿干活的,总不好让人家吃麦麸子面。娘去你何婶家借面,给帮工吃杂粮面,咱自家吃麦麸子面。”
江氏把面袋子又从箱子里拿了出来,舀了小半盆麦麸面去何家。
褚夏也站起身来,对香菱道:“香菱,何婶家在山脚,离得有点儿远,我跟娘一起去。”
褚夏说是不放心江氏,香菱却清楚,禇夏是因为心里窝火,想找借口出去缓解情绪。
...
屋里只剩下姐妹两个,小香莲带着浓浓的担忧问道:“姐,我们会饿死吗?”
四岁的小女孩儿,瘦成皮包骨头样,眼睛凸显得很大,枯黄的头发没有一丝亮光,眼眸中流露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忧愁。
香菱的眼睛有些湿润,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莲莲,你会不会怪姐姐做主从奶奶家搬出来?”
分家的决定是香菱做出来的,走到现在这步田地,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香菱唯一恨的,就是前世自己没多大本事,只在一家小型的粮库当全能小会计,不是高深的技术工种。
如果没有她的穿越,江氏母子三个应该还会留在老宅,大人一天能分到两个窝头,小孩儿一天能分到一个窝头,吃不饱,但也不至于饿死。
香莲伸出小手,抹了一把姐姐腥红的眼睛笑道:“姐姐不哭,就是饿死,莲莲也愿意从老宅分出来,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敢告诉娘......”
小家伙把脸凑到香菱脸旁,长长的睫毛不经意的划过香菱的脸庞,害得香菱的心更软了。
小香菱悄声道:“其实,莲莲的窝头也被四姐抢过,她说,如果莲莲说出去,就用针扎莲莲屁股。”
小家伙嘴里的四姐,是三房的姑娘褚香萁,十三岁,与褚冬是龙凤胎。
香菱的心酸得不行,现在看来,大房和三房的孩子们,除了大房十五岁的二女儿褚香苇之外,全部的孩子都欺负过兄妹二人。
香菱将妹妹紧紧揽在怀里,嘤嘤的哭泣着。
小香莲小大人似的用小手拍着姐姐的后背,仿佛她才是姐姐,香菱才是妹妹。
哭了一会儿,香菱坐直了身子道:“姐姐先把松针撸完,还了周郎中的药钱,然后就想办法赚钱,绝不让莲莲饿着肚子。”
“我相信姐姐,姐姐很厉害的!”
“不,姐姐超厉害!!”
姐俩终于有了笑模样,冲散了心底的阴霾。
...
江氏和褚夏回家的时候,小姐俩已经相拥着睡着了。
江氏默默给小姐俩盖好了被子,心头则盼着,何氏答应帮她问的事情能成功,这样她一天就能挣上十多文钱,孩子们跟着她不至于连西北风都喝不饱。
...
第二天一早,江氏早早起了炕,到院中一看,发现天公不作美,天阴得吓人,眼看着一场大雨免不了了。
因为想垒的是黄泥墙,工艺比篱笆墙复杂一些。是用两根长木板做框,中间浇黄土与草刺搅拌成的混凝土,定形了垒下一层。
因为本身就是湿泥,再被雨浇就成黄泥汤子了,只能等大晴天天气干燥再说。
江氏叹着气,心情比这天气还要阴郁。
院门响起了“笃笃”敲门声,打开门,是何氏。
何氏撩开篮子上布,露出里面四个麦麸窝头,连篮子一起塞在江氏怀里道:“按你说的,给你一家四口蒸的麦麸窝头,给帮工蒸的杂粮窝头用不上了,我就做主我们家蒸了,等垒墙前一天晚上我再发面蒸。”
江氏眼睛一红,哽咽道:“幸亏有你帮衬着,要不然我肯定挺不过来。”
何氏是泼辣性子,最受不了别人煽情,连连摆手道:“你可别哭,我可受不了这个。我一早就让花儿她爹去柳河村帮你问那件事了,一会儿就能回信儿,我觉着成算挺大,他们人手缺着呢。”
江氏终于破涕为笑:“帮我谢谢花儿他爹。”
何氏翻了一记白眼儿调侃道:“你这是卸磨杀驴吗?因为咱俩交好,花儿她爹才帮你的,你这么谢他,把我放哪儿了?”
江氏知道何氏故意逗她玩,“扑哧”一声乐了:“你是驴吗?”
“......”何氏被噎得瞪圆了眼,经过这么一闹,江氏的愁心事冲淡了不少。
何氏面上与江氏打哈哈凑逗,心里却替江氏难过,也暗自替自己庆幸。
哪家的儿媳妇不受婆婆搓磨?何氏也一样,但她婆婆顶多在人前骂她两句下她面子,对孙子辈的孩子却是实打实的好,即使心里有偏向,大面上也会过得去。
哪像褚家这个老虔婆,太恶毒了,给孙子孙女的口粮里都掺麦麸,也不怕遭报应。
...
何氏告辞走了,江氏进屋,给孩子们一人发了一个窝头道 :“今天阴天,咱在家窝一天,不出屋了。”
香菱三口两口就把发面窝头吃没了,跳下炕道:“娘,雨点儿还没掉下来,我去撸会儿松针。”
褚夏也吃好了窝头,应和着香菱:“娘,我也去山上砍柴,阴天晚上冷,咱多烧点炕热乎热乎,多余的柴禾,过两天燎灶用。”
江氏不放心,又扔进篓子里套蓑衣才让两兄妹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