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没有拿茄子,只拿了黄瓜,笑着解释道:“婶子,茄子就不用拿了。我们家把老王家的院子买下了,园子虽然没人照看,但籍着去年埋土里的种子,野生野长出来不少菜,有茄子、葫芦和窝瓜呢,我没看全,应该还有别的菜。”
何氏怔愣了下,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听错,诧异道:“你们家把老王家房子买下来了?我的天老爷!他家要价十四两银子呢!最便宜也得十三两!你大娘和三婶不得眼气死啊!?”
香菱“扑哧”一声乐了,何氏看问题的角度果然与众不同。
香菱把黄瓜放在背篓里道:“婶子,把你家铁锹和锄头借我,我去园子里拾掇拾掇杂草,把菜园子清出来,空地补种些白菜籽,到秋就应该能收茬儿大白菜了。”
何氏欣赏的看着香菱,越看越喜欢 ,回过头对何花儿严厉道 :“懒丫头,学学人家香菱,这么小就拿事!你拿上铁锹和锄头,去帮香菱忙活忙活。”
何花儿冲着何氏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道:“娘,你看人家香菱好,可惜不是你闺女,你干眼气没用。有我这么个闺女,你就将就着用吧,省得你将来受儿媳妇欺负没人帮你。”
何氏狠狠剜了眼亲闺女,怒笑道:“你个死丫崽子,诅咒我被儿媳妇欺负?你哥就不能给我娶回个像香菱这样听话的好姑娘?”
何氏是顺嘴秃噜出来的话,说完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尴尬的看了眼香菱,心里却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现在的褚家村,对于香菱脑子变好的看法,一致归咎于香菱小时侯是因为发烧烧坏的脑子,被褚氏“以毒攻毒”用柴火垛这么一烧,以火攻火,由长期傻,变成“间歇性”傻了。
何氏与江氏一家接触的最多,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心里却明镜似的,现在的香菱哪里是“间歇性”傻,她分明是装疯卖傻,一点儿亏都不肯吃的。
现在江家的日子也过起来了,如果能结成亲家,说不定是件好事呢。
何氏决定等到晚上,和丈夫儿子郑重的商量商量,如果都同意,那就早下手为强,先娶到家里养着,等及笄再入洞房不迟。
...
何花儿找到了铁锹和锄头,和香菱直奔新宅子。
两个少女站在院中,看着多如牛毛的活儿,好一阵犯愁。
两个人一致决定先把园子里的杂草清一清,让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菜再好好长一长。
不清不知道,一清吓一跳,发现园子里,除了窝瓜、葫芦、茄子,竟然还有一小片土豆!应该是去年挖土豆的时候没挖净,今年又自己长出来了!
小姐两正薅着草,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李石头进来了,本来笑吟吟的脸,见到何花儿后立即变了脸色, 扁着嘴对香菱道:“婶子说你在这儿拾掇院子呢,她在家洗完衣裳,得下晌才能过来,我先过来看看能帮什么忙。 ”
何花儿鼻子里轻哼一声没有理会李石头。
香菱抬眼看着绿幽幽的大榆树,笑道:“石头哥,你帮我安架秋千吧。”
李石头像模像样的在榆树下比划了半天,然后就走了。
何花儿轻叱了一声道:“香菱,就你还敢信他?十七八岁了,做事儿还像小孩儿一样,一点儿也不招人信。”
香菱调侃道:“何花儿,你是不是有点儿喜欢石头哥?”
“你胡说什么呢?”何花儿脸憋得通红,眼睛瞪得溜圆,像极了秋天的黑葡萄。
香菱知道何花儿脸皮薄,忙讨饶道 :“我错了,我错了,咱还是继续薅草吧。”
又干了一会儿,李石头“吭哧吭哧”的扛着一截木头回来了,在树下好一阵忙活,终于搭成了秋千,自己一屁股坐上去试了试,结果“扑哧”一声,连人带板子一起掀翻在了地上,来了狗啃泥。
一直偷眼看向李石头的何花儿,“扑哧”一声乐了,很是没心没肺,也很是酣畅淋漓。
香菱看了眼何花儿,又看了眼李石头,觉得这两个幼稚鬼,如果真有缘成了一对儿,日子应该过得很单纯。
过了一会儿,江氏洗完衣裳过来了,几个人又把屋子扫了扫,烧了炕去潮气,把窗户和炕量了尺寸,过后得找人编炕席,做窗帘,还需要添置衣柜、碗架子等等。
这一天下来,香菱觉得自己快要累散架了。
...
下午的时候回到家,江氏临出门坐在锅里的大骨头汤已经熬得入味,一家人团坐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身体很累,但心情却觉得无比舒畅。
吃完饭,江氏想起了什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男士墨绿色竹叶荷包和一个扁口瓷盒来,全都递给香菱道:“香菱,明天早晨给你何婶子送衣裳时,记得把这东西一并还回去,这是领口绣蝠纹的军爷落在衣裳里的。”
领口带蝠纹的衣裳,岂不是杨卿玥落下的?他那样精细的人,怎么可能在落下弹弓之后,再次落下东西?
香菱好奇的打开荷包,倒出一堆铜板和巴掌芯大的一块儿布料,铜板查着刚好一百一十文。
湖蓝色的布料上,用毛笔画了一个小小的铜板。
香菱瞬间明白了,这些铜板不是杨卿玥落在衣裳里的,而是特意还给香菱的买布料钱。
那匹湖水蓝的棉布,花费一百一十文,当时是香菱一起算的账,香菱当时心里还吐槽杨卿玥吃拿卡要她这个穷人呢。
香菱之所以当时没有发彪,是因为她的五匹布是和杨卿玥一起买的,完完全全的挥泪“批发价”,又变相的帮她向向家布庄讨了“公道”,她自然是应该感谢姓杨的,哪成想,人家把钱给她送过来了,虽然,这送钱的方式挺特别的。
香菱又打开小瓷盒,瞬间阵阵香气扑鼻,里面装的是白色膏状物体,手指肚在上面戳了戳,香喷喷的,滑润润的。
这个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欠香菱买布料的钱,从来不欠这种东西。
香菱立即认定,这个东西,肯定不是给自己的,应该是杨卿玥真正落在衣裳里的东西,没想到,他一个军营里的糙老爷们,竟然好这种调调,衣裳里随时揣着香膏膏,随时准备洗香香吗?
令香菱不解的是,以前遇到他的时候,他身上除了洗衣裳皂角的味道,并没有闻到过这种喷香的香味啊。
香菱不再废脑筋猜度杨卿玥的喜好问题 ,把荷包里的铜板全部倒出来,欣然收下对方给的布料钱;把香膏盒则放在荷包里,决定明天早晨放在杨卿玥的衣裳里还回去。
而那块画着铜钱的布块儿呢,顺手扔在了针线笸箩里,等做完了夹袄,江氏要开始做鞋了,做鞋需要打咯啵,需要很多的碎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