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补拍之前,安然还是决定先把秧歌队这支杂牌军检阅完毕再说。
跟在这两支专业队伍之后的,就是他们今天下午新结识的那位老大娘他们的业余老年秧歌队。
别看人家老头老太太们是业余的,但受欢迎程度一点也不比前头的那些专业队伍差上多少——当然还是有差的,专业和业余的在水平上就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此外还有装备,年龄等等,但都是家乡人,尤其是这支业余队伍的人数实在是庞大,两支专业队伍加在一起也还不如这支业余队伍的人数多,你就说吧,这些涂着红脸蛋,白鼻子扭得一团乐呵卖力的老头老太太们与这些围观的人群指不定都有着什么七牵八扯的亲戚呢。
那两支专业队伍过去时还没怎么样,虽然叫好声是响得如浪潮一般,但是就安然所见,举着相机的就她一个,可这会儿,这群老头老太太的队伍一过来,身边立刻多了几个同行,都举着相机瞄准各自的目标,手里瞄准不说,嘴上也不含糊,叫得那个响亮,“二大爷,二大爷,我,小四儿啊,看这边儿,看这边儿……唉呀,这老爷子这个聋哦!”
这位老兄的目标人物跟着鼓点和一旁的一个扮成荷仙姑的老太太蹦得正欢,笑得搽了厚粉,显得褶子更加的沟壑浓密纵横的老脸好似一朵盛开的粉白菊花一样,哪里还顾得上自家侄子的跳脚叫嚷。
如此这般的不只这位侄子同志,还有好几位,男的,女的都有,嘴里都不含糊,哪怕是在如此吵嚷的环境里,那嗓子都叫出一份鹤立鸡群的效果来。只是一只鹤站在鸡群里还挺惹眼的,但是好些只鹤扎堆聚在鸡群里,都是老谁家小谁也就分不大清楚了,更何况,这锣鼓点是如此的响亮,再豁亮的叫嚷声也注定要被影响过滤,传到那些二大爷三姑奶奶舅姥爷四姨妈的有点重听的耳朵里,也就不剩下什么了。
不过,旁人倒是用不着跟着他们着急上火,大城有大城的风光,小城自然也有小城的好处,别的不说,到处都能遇到熟人,小四同志的叫声没有顺利传进他家二大爷的耳朵里,小四固然是急得跳脚不已,旁人的热心人看着也都替他着急,纷纷自愿的当起了传声筒,一个一个往前传,一路传到围观队伍的最前沿的一位大妈嘴上,这位大妈可不含糊,幸亏她和苏东坡苏老先生没生在一个时代,否则只怕苏老先生也要感慨一番,做上一首什么诗,给这位无师自通的练了少林绝技的大妈在文学史上扬一扬名声。
大妈接到口信后,对着还在对着荷仙姑使劲的二大爷一声吼,“诶,王长贵,老王!叫你呢……这儿呢!往哪儿瞅呢!长福家的小四儿,在后头叫你呢!干啥?给你照相呗,还能干啥!你干着点,他那边嗓子都要喊哑,你也听不着,往顾着蹦,赶紧的,给他摆个造型,让他给你好好照上两张!”
这大妈中气十足,一嗓子别说正扭得投入的王长贵二大爷差点没让她给吼得闪了腰,就连安然他们这些观众们也都听了个清楚明白。
安然几个坏家伙听得在那里偷偷摸摸,挤眉弄眼的直乐。
安然开始用她的镜头认真的打量王长福二大爷……旁边的荷仙姑,你别说,这位身着粉白衣衫,翠绿长裙,手里还拿着一支绢制荷花的荷仙姑长得白白净净,还真是挺精神的一个老太太,眉眼娟秀,想必年轻的时候,应该是挺漂亮的姑娘,现在嘛,依旧是个“老”漂亮的老太太。
怪不得这位二大爷的耳朵怎么这么聋呢?对自家侄子的深情呼唤就是说什么都听不见,可以理解哈。
安然的这点小心思还是挺健康的。
主要什么事都得比。
正所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安然脑补固然是有不太尊重长辈的嫌疑,但是与家里的那三只没正经的混球比起来,她绝对是健康得不能再健康,尊重得不能再尊重了。
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安然一个字都没听着,因为她根本就不屑去听!
看看他们那暗暗交换的贼眉鼠眼的神情,看看他们眼角嘴边的猥琐的笑容,再看看他们估计压低了的声音,再想想他们一惯的脑回路和人品作风,安然觉得她根本没必须去污染自己的耳朵和心灵。
不过,别看安小然同学嘴上说得义正辞严,实际上嘛,她的老妈李女士说得真是太对了,这孩子现在是越来越不学好了——她不仅放在肚子里想,她还居然还对着人家王长福二大爷和荷仙姑大妈来个拍照留念,就连人家代为传话,身负神功的大妈还有举着相机在那里尽职尽责的为二大爷拍照的小四同志都没落下。
这位上辈子的漫画爱好者,这会儿把人家二大爷这档子绯闻当成了连环画来拍,一边拍还一边翘着嘴角,支着耳朵,没忘了把几位主角配角的对话记下来,准备今晚回去就连夜写在小本子上,以免时间太长,这事儿那事儿的给忘了。等到将来照片洗出来以后,就把这些对话给标到照片下面去。
……什么人啊这是!
估计她老娘李彩凤女士要是知道这货的这番打算,八成要公平公正的说出一句,你这比杰云他们还缺德呢!
不管缺不缺德吧,在安大摄影师这里只要不缺漏了什么珍贵画面就好。
当然,她也没忘了送她鱼旗的那位开朗乐天的老大娘。
不过,这会儿大娘可是与下午那会儿大大的不同了——放心,大娘不是荷仙姑,大娘扮的居然是麻姑,手里还托着一只大寿桃。
做一个上辈子混了不少手工论坛,这辈子自己也常做点小手工活的安然在分析后认为,这只个头巨大的寿桃明显不是真桃——好吧,这是废话。
这只寿桃貌似像是用泡沫塑料削成了寿桃的形状,再用颜料染上了颜色,弄得还挺齐全,还用绿色的棉布给大寿桃做了两片叶子。远远看着,倒也似模似样,很可以唬唬人。
至于安然为什么猜测这只大个儿的寿桃是由泡沫塑料做成的,还而不是其他材质。
原因之一是看着大娘的动作就可以看出,这只寿桃基本是没什么重量,是有十分轻巧的材质制作而成的。
再看寿桃表面的光泽度,也不像是现成的塑料制品。
不过,这两条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安然如此肯定的原因在于之二,她前世在某论坛看过类似的作品,是一名手工达人作的,也是一只大寿桃,比这个还要精致一些。
所以,安然现在一看到这只寿桃,也就比较心里有谱了。
安然倒是也想学那位家庭摄影师小四,跳着脚和老太太打个招呼,请她摆几个造型,给她好好拍几张照片。
不过,最后她又将这些招呼都咽回到了肚子里,改为调整自己的位置和角度了。
不是她的脸皮没有小四厚,怕受人瞩目,更不是她怕自己的声音小,老太太听不到,反正周围有无数热人心愿意替她传话,虽说不见得个个都像那些身怀绝技的大妈的嗓声那么具有震撼性,但想让老太太听到是很没有问题的。
关键的问题在于,她不知道老太太的姓名,你说你要喊人,总要连名带姓的吆喝吧?她只知道老太太姓张,其余再不知道其他,队伍里这么多的老头老太太,别人知道你喊的是谁啊。张姓又不是什么比较少见的姓,只怕她这边吆喝出去一嗓子,队伍里起码至少有五六个老太太一齐朝她回头摆造型,而且,真正的张老太太还见得能听到,所以,还是算了吧。
好在,安然抓拍惯了,老年人嘛,虽然也要踩着鼓点扭,但他们毕竟都是老胳膊老腿儿,哪怕每天再勤于锻炼,也只是相对灵活,到底有限,所以,行进的速度远不如前面的那两支较着劲的专业队伍快,想要抓拍张老麻姑的镜头,对于比较有经验的安大摄影师来说,并不困难。
镜头里的老太太化了妆,也是喜气洋洋的白脸膛,红脸蛋,浓眉毛,红嘴唇,皱纹效果十分突出,但是意外的并不难看,大概是脸上开怀的笑容,眼中的神彩和周身的热情才是真正让人增光添彩,年轻十岁的最佳化妆品。
与张老太太一样,队伍里的其他老头老太太也是如此,他们的年纪不如前头的专业演员轻,模样不如他们好,水平不如他们高,但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感染力却并不比那两支队伍少,甚至让安然说,他们身上的那种开朗,蓬勃,快乐,让人想跟着大笑的劲头比那两支队伍要更加的充足,而且纯粹——那两支队伍都忙着较劲呢,你一看去,快乐嘛,倒是有一些,但更多的感觉是……在顶牛,拍手,叫好,不仅仅因为他们的表演很精彩,其实也是不由自主的在替两支队伍使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