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小姐安然同学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表现得都很乖,只喝了老妈李彩凤同志允许的,她自己和老爸恋人好友们帮她一起争取来的那一小杯啤酒,便再度让自己的饮料回归了她所钟爱的豆奶的怀抱,一边喝还一边弯着一双眼向老妈表功似的无声展示着,看,她有多乖的小眼神,以至于李彩凤简直有些怀疑这丫头如此这般集中的向她表现着她的无赖乃至于无耻,是不是再度喝醉的一种另类表现。
一顿饺子照例是半个不剩,三只饭桶星的居民无时无刻不在向世人展现着他们那能令大地寸草不生的蝗虫一般的战斗力,安大厨有时想,所谓的饭桶星不会是蝗虫星的别称吧?
吃完饺子之后,是烧纸时间。
为此,安然特意在行李中将她的毛笔带了来,并在之前傍晚的采购时,买了一小瓶碳素墨水。
自从她开始练习写毛笔字,每年家里给逝去的长辈们烧纸时,便都是由她在黄纸上写下长辈们的名讳,与父母的亲属关系,烦请张千李万两位阴差送到何处何地。
与其说是在写汇款单,不如说更像是在写包裹皮。
每次写这个的时候,安然都要这样脑海大开的脑补着。几年写下来,这些从未见过的长辈们,在她的心里似乎也不再只是一个名字,只是泛黄照片上的一个影象,似乎也多多少少的多了一点亲切感,虽然并不多,毕竟没有接触过。
安国庆和李彩凤都不是什么迷信的人,但他们依然每年严格的执行着这项传统。
上小学的时候,安然还曾有过老爸老妈是在搞封建迷信活动的疑问。
大了之后,就变得习惯这项传统,没有心思去想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而现在,她承认大家所通用的说法,这是一种寄托哀思的方式,每年的这一天,这个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时刻,给自己的思念一个出口,安然觉得发明这一习俗的人一定是个非常善解人意,也非常聪明智慧的人,如果能穿越到现代来,没准能成个伟大的心理学家也说不定。
每年,他们都在家里写“包裹”,烧纸,今年,则到了锦岭,也许这对阴间——如果真的有的话,就像是阳间的人们换了一个地方的邮局邮递包裹,对于接到包裹的人来说,大概并无区别吧?
不知道这些包裹的皮上,会不会带有海的味道,希望她的那些逝去的长辈们能不介意。
在开着脑洞的同时,安然也动作迅速的将“包裹”皮给一笔一画的写完了,写这个些包裹皮的时候,她总是使用正楷,虽然她也知道这些行为对于死去的人来说,并无意义,但是出于前世的职世习惯,填写表格时,她总是想写得更加规整一些,方便工作人员——嗯,也就是张千李万这两位阴差先生在投递的时候更加方便,更加容易而迅速的送到逝去的那些长辈们的手上。
在安然写包裹皮的时候,剩下的人都在折黄纸,然后按照人头分堆。
安国庆和李彩凤很公平,对每一位逝去的长辈都一视同仁,尽量做到不偏不倚,公平分配,寄到每一个人人头上的钞票都一样多——虽然他们并不相信,他们做起来依旧认真得不行。
分过堆之后,用“包裹皮”将分到个人头上的“钞票”包起来,用白色的绵线捆束好,包“包裹”的工作就算完事大吉了。
这几年,江杰云他们也开始参与到这项家里的烧纸活动中来了,虽说这属于安家的家族内部事物,外人不便参与,但无论是安国庆,李彩凤还是江杰云他们三个,哪一个都对这方面没有任何信仰和讲究,安国庆和李彩凤只是把这些当成自己寄托怀念的一种方式和年俗习惯在做,而江杰云他们则从这样的行为中找到对这个大家庭的认同感,参与感和归属感,他们本身半点都不介意这种为他人的祖宗服务的雷锋行为,用赵小胖的话说,就是尊老嘛,尊谁家的老不是尊啊?
李彩凤照例是不参与,安然看得出老妈不喜欢这种活动,至于为什么,估计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安然这个距离半瓶醋还有一段相当于火星与地球距离的脑洞心理学爱好者猜想,是不是这是老妈的一种潜意识的回避行为,自我保护心理,那样的场景会让她感觉更加的难过?
再度披挂上他们的防寒装备,抱着一堆轻飘飘的包裹,准备找个背风的路口去“邮寄”,因为不是去寒海猛烈的海边,安国庆他们在防寒方面都穿戴得马马虎虎,唯一认真的只有安然,这位小姐再度把自己变身成一只圆乎乎的,笨拙的棉球熊,踢一脚,滚三滚。
烧纸,或者说是“包裹”都安国庆和江杰云他们四个大小男人们全权承担了,于是,这位棉球熊小姐便可以轻松的用熊掌握着一只放空了的魔术弹,轻松的跟着他们的身边,一路滚着找到一处背风的路口。
不知道是不是大量的鞭炮燃放造成的空气污染使得周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涌起了淡淡的雾气,让这个对安然他们来说比较新鲜的地方变得更加的陌生了起来。
鞭炮声基本已经停歇了下来,此处地处郊区,建筑物的无论是高度还是密度都比较有限,夜已经很深了,寂静又开始渐渐回归自己的位置,接手这个过于喧闹的夜晚的统治权。有些人家的灯火已经灭了,但大部分的人家都还亮着,还有不少人家窗前或是阳台上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红灯笼,在夜晚的寒风里飘飘摇摇,薄薄的白雾让灯光的形状显得模糊却又有着异样的温暖。
背风的路口处,也有几个当地人已经在烧着纸了,明亮的火光冲淡了一点雾气的朦胧之感,但也仅仅是清晰了它们本身而已,在其余的地方,黑暗和雾气反而显得更加的鲜明,人影随着跳跃的火舌在昏昧中影影绰绰的摇曳着,寒风里传来一些模糊的低语,那是一些人在烧着纸的同时低声说给逝去亲人们的思念,也对着他们诉着自己和亲人的现状,还有对未来的希望……
除了低语,还随着风,打着旋儿的纸灰,安然曾听邻居的老人说,那是阴差在收“包裹”了。
真有点百鬼夜行的范儿,某脑补党认为,这真是一个合适于往阴间寄包裹的时段。
安然他们特意与其他烧纸的人拉开了一段距离,安国庆的说法是,这是为了怕风一吹,容易把大家的“包裹”给弄乱了,给张千李万两位阴差造成麻烦。
姜成卓认为安大叔的这种保持距离的措施非常之明智,不过,他的理由可不是怕为了两位阴差的工作造成什么负担,他是担心自家寄的包裹中的冥币让别人给占了便宜去,一分不行。
安然觉得如何可以的话,这位老兄都想把每一片纸灰翻看一遍,或者再让阴差们给他打个回条,盖个收讫章,回头再与安家和李家的故去的长辈们通通信,核对一下他们的实收金额,看看阴差们有没有中饱私囊?
姜成卓真不愧是名符其实的“死要钱”。
找准了地方,安然打起头阵,这时,她熊掌中的那根放光了魔术弹开始发挥作用——她用它在地上画着一个个看不见的圈子,同样的,每个圈子中间都隔着一段距离。
接着安国庆他们开始将怀里抱着的“包裹”放进一个个透明的圈子里,圈子与圈子之间保有距离的目的与前相同,依旧是怕给阴差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同时,也是防止钱财分配不清,在这一点上,充分体现了那句话“亲兄弟,明算账”,哪怕对于逝去的人一样——当然,这都是活着的人想法。
安国庆在“寄包裹”的时候只是默默的蹲在那里点火,让安然跟在后面拿那根废魔术弹不断的帮着拨拉着纸堆,让它们燃烧得更加的充分,从安然记事跟着老爹“寄包裹”开始,她就没见他像别人家烧纸那样说过什么,大概根本的原因是,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虽然做着唯心的事,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相信他说的话,逝者们会听到,如果逝者真的有知,那么他们便什么都看到了,还需要他来说什么呢?
安然觉得其实有时候能骗骗自己也是好的,可就怕一直这么清醒着,骗不了,才更明显死亡对活着的人意味着什么,也许因此才会更加的珍惜身边的亲人吧?
最少,安然自己是这样的想的。
死亡就是让你永远失去你的亲人,无论是何种意义上的,从此他只停留要你的记忆和怀念中,无论你是活着,还是死去,都永远不再相见。对于已经死去的人来说,死亡已经不再有任何意义,只对活着的,怀念着他们的人才有。这正是死亡的残酷之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