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安国庆还对自家老婆的这种行为感到不可理解,也不住的劝她,你说你,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呢吗?这边说看着那房子心里就堵得慌,那边又没事就去上房子边上去对眼去,你说你图的是什么啊?没事给自己添堵有意思吗?
可后来,不管他怎么说,李彩凤该去还是去,回来的时候,也不在他面前唉声叹气了——在外面都叹完了, 一是怕他说她,二是怕自己没事老叹气让丈夫堵心上火。安国庆呢,干脆也不再说她了,放手让她去转悠去,一是管也管不了,干脆就不管了。二是怕管得多了,她更上火。
在彩票站的空闲时段里,李彩凤除了打扫一下家里的卫生,去空房子那里给自己添添堵,在楼上追一追市电视台白天重播的电视剧,和丈夫,邻里邻居们聊聊天,扯扯八卦之外,最近因着夏微婚纱一事的影响,用安然的那些淘汰不用的旧作业本,笔记之类的给自己钉了一个大本子,在纸的背面拿笔画服装当消遣。
起初是没有目标的画,后来,想起家里有许多旧衣服,料子结实,也没坏,就是样子过时的厉害,又舍不得扔。原来有些料子柔和些的,都剪成小块当了抹布。另有一些被安然拼在一起做靠垫的内套。但也有些特别厚实的,比如呢料之类的,当抹布又不吸水,做靠垫内套又太厚。还有一些早年的线绨被面,缎子被面,当年根本就舍不得用,还是崭新的。说起来好笑,安然小的时候,李彩凤翻箱子晒衣服,添加卫生球的时候,安小然在旁边总是看得特别兴致勃勃,总觉得妈妈的箱子特别神奇,总能变出来无数好看的东西,尤其是有着漂亮图案,摸上一把滑溜溜各种颜色亮丽的被面,那时李彩凤总是笑着哄她说,这些被面好看吧,你妈我都舍不得用,将来等你出嫁的时候,留着给你当赔嫁。
这话当初也不全是逗安然玩,李彩凤未尝没有留着给女儿当嫁妆的想法。
可现在人们都习惯用被套,而不是用被面,各种面料又齐全又便宜,什么样式都有,而且到市场上扯一块,安然自己踩着缝纫机一会儿就车出一个被套来,这些又不耐洗又不实用的被面早就变成了压箱底的废物。
所以,李彩凤画着画着,就想着能不能把这些家里这些压在箱子底下扔又舍不得扔,废物利用都派上用场的东西改造改造?
李彩凤要不成天看着自家买下来的那个老破门市房也闹心,便索性在每日的例行公事去看完那个糟心的门市房后,回到彩票站拿起她的旧本子涂涂抹抹。
也是事有凑巧,某一天,她正在在本子上勾画改造大计的时候,住在三楼的一位邻居来找她聊天。李彩凤随手就把本子放在了一旁,跟着这位邻居说起闲话来。两人正聊得起劲,赶上几位顾客进门买彩票,买的挺多,安国庆一人忙不过来,李彩凤只得暂时把这位邻居撇在一旁,去帮丈夫的忙。
对于开门做买卖的人来说,这种随时随地被生意打扰的状态再正常没有,经常找李彩凤聊天的邻居早就习以为常了。
安国庆李彩凤在那儿忙着生意,她就坐在那里东张西望,望着望着就看到了之前李彩凤随手放在桌上,还没合上的旧本子,便凑过去翻看。
不得不说,安然的画功就够次的了,画个小人又是斜眼又是手指头不分瓣,到了她的老娘兼徒弟李彩凤这里就更上几个档次,干脆画不了小人不说,就连那服装的样子一开始也是她本人能看懂,连她女儿安小然同学都猜不出来。后来在女儿特训下,慢慢的掌握了一点技巧,不过安然自己的技巧就不怎么着,到了再传弟子李彩凤这里那水平不用想也知道,也就是比一般的儿童的涂鸦强上一点,好歹是能看出来画的是什么。时间长了,熟练度有所提高,水平上也总算是多多少少有了一点进步,不过很少就是了。
一开始这位邻居看着李彩凤画的这半本子乱七八糟的儿童简笔画还有些费解,心说没看出来,他安婶还有这爱好,在纸上画小衣服玩?
那几个买彩票的顾客意外的麻烦,买得又多,又在不停的改变主意,安国庆和李彩凤不得不经常停下来,等着他们开小会,研究号码需要怎么调整。
邻居无事可做,又没人陪着聊天,闲得难受,便不得不反复的翻看起李彩凤的那些简笔画来,这么看着看着,邻居也还真就看出些味道来,发也发现李彩凤并不是随便的瞎画,那些服装的样子还真的挺别致挺好看的,与市面卖的衣服,也有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到底不一样在什么地方,还真不太好说,只是觉得挺有味道,是那种乍一看不算很乍眼,但是越来越耐看的类型。
等邻居看得过瘾了,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总算是把那位费事的顾客给打发走了,没办法,他们干的就是这样让顾客们又兴奋又纠结的买卖,好在这一担生意的收入还不错,那几位顾客一口气就买了好几百块钱的,一天要是多来上这么几份,再费事再麻烦,安国庆和李彩凤也乐意。
邻居见李彩凤闲了下来,先笑着说了几句今天的买卖不错,接着拿着李彩凤的旧本子说你画的这些小衣服挺有意思的啊。
李彩凤没想到她能发现这个,也怨自己当时没合上本子,自己这点上不得台面又古怪的小爱好在自家丈夫和孩子们面前显一显,也不怕他们笑话自个儿,但让外人看去了,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这一不好意思,话就有点多,跟她姑娘一个毛病:“有意思什么啊,唉呀,我也是闲着没事画着玩的,这不是家里总有那些压箱底儿的旧衣服嘛。干什么也不行,作抹布太硬,再别的又太厚,白放着吧,也占地方,就是往灾区捐,我琢磨着也顶不上用,样子也太难看了,捐灾区也拿不出手。我这不是一天闲的难受吗?就核计着能不能把这些衣服改一改,不搁外头,搁家穿呗,也比那白放着强,说实地的,这些衣服还都是好料子呢,当年舍不得穿,都没怎么上身,所以现在也舍不得扔,后悔死了,你说那会儿是有多想不开。”
邻居边听边笑边点头,“可不是吗。你可能还算少的,你没看看我家里的,不瞒你说,我这人吧,当年就稀罕这些东西,挖门子盗洞的,求人帮我买了不少,都舍不得用。光我一个人吧,也就得我,我们老婆婆也是这脾气,我们俩一辈子就没对过脾,就唯有在这一点上对了撇子了。她临死那会儿还特意嘱咐我,哪些是给她大孙子存的结婚的被面,哪些是给她孙女存的衣服料子。结果到了我们家老大老二结婚的时候,那些东西早就不时兴了,可真要扔了也实是可惜了。要放着吧,占地方不说,整好还要长虫子,唉哟,我一提起来都愁慌。不过,你画的这些,瞅着可是挺时兴的,要想用上那些老古董,只怕要费了大事吧?”
“唉呀,这个可不费事。要是费事我也不鼓捣这个,都是奔着省事来的。我就是琢磨个样子,等到我姑娘有空的时候,让她改,她手可比我巧多了。你说我这一天,没事闲着干啥呀?”反正已经说开了,李彩凤渐渐就没了一开始的别扭劲,说着说着,来了精神了。
邻居让她说得更感兴趣了,“诶,照你说的,这个我也能整?”
“唉呀,你又能裁又能剪的,有什么不行的。我画这玩意特别省事。”李彩凤得了关注,越发的起了劲了,据后来安国庆偷摸的跟安然形容说,你妈那眼睛特别明显,一点一点的,越来越放光,也得亏你王大娘胆儿大,要换了我心里都有点瘆得慌。
这位邻居也真是捧场,十分上心的鼓动着,“那你赶紧教教我,我回去也试试。”
“其实,我这个研究的,就是个大样,还没最后整完呢。我给你说说,你也帮我参谋参谋。有哪儿不可心的,咱们再慢慢改。”李彩凤说着便很有点专业架式的把自己放在抽屉里女儿送的彩色铅笔都拿了出来,拉开架子指着旧本子上图,一幅一幅的说了起来。
这位邻居本人姓钱,丈夫姓王,安然这一帮年轻的邻居都称呼她为王大娘。而李彩凤和安国庆则称她为王大嫂,或钱大姐,具体称呼没准,想起来什么叫什么,有时也随嘴顺着安然他们叫“他王大娘”。
王大娘原来是一家国营小厂的会计,现在已经正常的退了休,按安国庆和李彩凤的说法人家老钱大姐命好,赶上好时候了,她头一年退完休,第二年那年小厂子就开始减员增效,又过了两年就彻底黄铺破产,很多年纪比王大娘小,还没到退休年龄的工人遭受了很大的损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