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云有了亮眼的,让所有老师都另眼相看的成绩。
他利用那个男人的背景尽量结识一切将来也许用得到的小朋友,大朋友。
他读一切可以让他成长强大的书籍,他向身边的每一个人学习,学习他们身上的那些他所没有的长处和经验。
他算计着手里的每一分钱,他将目光在各种行业上扫来扫去,终日盘算。
一切的一切只为了有一天,他可以拥有让别人在乎顾忌的力量,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在阳光之下,不再受任何人的白眼和约束,就像他的姥爷所希望的那样,顺遂,幸福,平平安安。
再后来他遇到了同病相怜又都对自己的家庭感到厌恶愤忿,一心想凭着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番天地,彻底与家族里的纷纷扰扰脱离关系的姜成卓和赵真旭。
当江杰云说出自己的计划后,两人几乎是想也没想的便撸起袖子决定跟着他,为了给自己争一片可以展开翅膀自由翱翔的天空而努力打拼。
因着赵真旭的爱好,也因着广阔的市场前景,他们利用家里的背景和手中的关系,开了网吧。从最小的三两张桌子几台电脑的迷你小网吧做起,一路小心谨慎,兢兢业业的努力到了现在。
而现在似乎一切又要回到了原点。
江杰云讲完了自己的故事,静默了一会儿,才抬起眼,自嘲的挑了挑唇角,轻声问,“这就是我的故事,是不是有点像那些俗烂的三流电视剧里的段子?”
安然将头压得低低的,根本不敢开口说话,只是不住的用手抹着脸上的泪水,老半天,才想起来还有肢体语言这一茬儿,用力地摇了摇头。
生活永远比影视剧和小说更加的烂俗和狗血,人心是这世上最难以想象和捉摸的东西。
安然哭得有些停不下来,江杰云那些平静淡然的叙述在通过她的耳鼓,刻进脑海,钻进心田之后,字字句句都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不再平淡,不再克制,被一种莫名神奇的力量还原成了它们原本鲜活,残忍的面目,一如他的那些过往本身,反复不断撕扯着她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越是思想越是难过,所以安然也是越哭越惨,从小雨变成了瓢泼,一时半会儿也不见停下来的迹象。
暧昧不明的光线里,她隐忍压抑的抽噎啜泣着,单薄细瘦的肩头不时随着抽气的动作而微微的颤动着。
江杰云还从来没有面对过哭成这样的安然,脆弱,柔软又温暖得一塌糊涂,既熟悉又陌生。之前她为姜成卓和赵真旭而泪眼汪汪的时候,他还能做到应对自如,可这会儿轮到了他自己,却是不由得手足无措,可心底里,最最深处,偏偏还有一点点隐隐的,可耻的窃喜。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平时的能言善道,聪明急智这会儿都被她的泪水泡得短路失灵,运转不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真的……别哭了,真的,没事了,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是吧……我都不放在心上了……都忘了……”
最后,他只能抱着个纸巾盒子,不断的给某个泪包递着面巾纸,小心翼翼又笨拙无比的哄劝着。
“嗯……”
安然努力的控制着自己那失控的情绪和泪腺,低低闷闷的应了一声,自觉十分对不住江杰云,这种时候,本来是应该她来安慰他的,结果反倒是她哭得像是个窦娥似的,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真正该委屈该受安慰的人反倒要打起精神来哄她,这叫什么事啊?
“……对……呃……不起……”哭得直打嗝的泪包抹着红肿的眼,羞愧无比的搭拉着耳朵,脑袋垂得都快碰到了地板,恨不得直接拿手刨个坑儿把自己埋起来。
江杰云也随着她低低的俯下身去,伸长脖子,歪了头,去看她的脸,黝黑的眼眸含着笑,“傻瓜,你对不起我什么呀。你对我好……我知道。”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低得像是绵软的呢喃,尾音悠长,不自觉的流曳着淡淡的欢悦和甜意。
他一面说一面伸了手为她摸去脸颊上未擦净的泪痕,浸了泪水的脸颊透了微微的凉意,少女的肌肤嫩软滑腻,其触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江杰云的手指猛的一抖,心里摇摇的颤了颤,不自在的在她的面上快速地一掠而过,转而又抽了一张纸巾给她,“喏,这里,再擦擦,可别哭了,看,脸都肿了,明儿还不成猪头?多难看。”
安然接了纸,依言又抹了抹脸,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说以往的事,他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他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他说他都已经忘了。
……
这些话,安然是不相信的。
有这样的身世,在他这个年纪,能没有长歪,没有愤世嫉俗,有着相对平和的心态,将过往看淡就已经非常不易,十分豁达了。
从他之前将自己身世的匆匆一带而过,到对他姥爷临终会面的详细描述,都可以看到,在他的内心深处并未完全释然。
也许这样的事,就只能交给时间和阅历了,当他已真的脱离了那些人的算计,当他已有了自己的家庭,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都足够的强大丰满的时候,才能真正完全的放下吧?
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安然又皱起了眉,江杰云的故事到目前为止似乎就讲完了,依旧看不出跟这次事件的联系。但她又觉得江杰云不会平白无故的选在这样的时刻解说他们的身世,而且,现在想来,之前江杰云的那种不同于平常的隐隐的愤恨,是不是也与此有关呢?否则便无法解释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
那么,这次事件的幕后推手到底跟三人之中的谁有关呢?是姜成卓,赵真旭,还是江杰云?
如果这是一道选择题,那么,安然偏向最后一个选项。
可联想到他的身世,安然心里又是一阵的恻然,纠结着不知该不该开口,该怎么开口。
到底又是江杰云自己主动说了起来,“今天卓子来信了,叔儿和婶儿都告诉你了吧?”
“嗯,说了。”
“那你怎么不问呢?”他转头望向她,稍显锐利的目光笔直地落在她的脸侧,心里头的那点小贪念又开始蠢蠢欲动地摇摆着冒头了。
“那是因为我善解人意呗。”某重生人士齉着鼻子,直视前方,故作严肃地嘀咕着,可实际上大哭之后,她依旧有些不好意思直接面对他。
江杰云玩笑地用手轻推了一下她的脑袋,“是啊,你可乖了。”
她顺着他的手劲,偏了偏头,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地望向他,心里紧张,“信里都写什么了?他查到这事是谁干的了吗?”这是她迫切的最想知道的,也是他们都等待了太久的消息。
“查到了。卓子一回家,他们家老头子就明明白白告诉他了,让他不要插手,离我远点,怕他不听话,直接就把他给关起来,限制人身自由了。”
“那……”到底是谁干的啊?
安然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都要暂停了。
“是他儿子干的。”江杰云的语调突然急转直下的冷了下来,尽管他似乎努力想保持平静的态度,可声音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带出几分金属般锋锐的质感。“所有这一切,据说都是他遥控的。”
安然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算明白江杰云那句“他儿子”中的“他”是谁,“他儿子”又是谁。然后,心里猛的一跳,她豁的一下转了头,盯着江杰云,语无伦次又结结巴巴的问,“这一切……你是说……是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做的?
“怎么?有点出乎意料,是吗?”江杰云朝她笑了笑,然而眼神冷峻,毫无笑意。
安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个答案,对于她来说,确实是有些意料之外。可再想想,却又是可悲的情理之中。
所以,姜成卓、赵真旭的家里以及各个部门才会那样避其锋芒,讳莫如深,那些攻击才会一波比一波更加的凶猛。
以安然这个最底层的小老百姓那有限的见识猜测,对于那样的背景来说,要做到这种程度的折腾大概并不需要费多少力气吧?
一瞬间,无数狗血淋漓的情节在安然的脑海里井喷而出,狂轰乱炸,影视剧里的,小说里的,八卦报纸里的……异母兄弟似乎生来就是一种敌对的存在,但无论情节怎样跌宕,相残的理由一共就那么几个,万变不离其中。
可这事毕竟关系重大,不能只是想当然的靠脑补,安然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原因呢?原因是什么?”
江杰云摇了摇头,“这正是我想知道的,他针对我的原因是什么?”说完这话,他微微的眯了下眼,哼笑一声,“不过,那原因没准会十分的俗烂,小说电影什么的,不是经常这么演吗?也许压根就是正房嫡子看我不顺眼,根本不需要别的什么原因,单只这个原因就足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