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吃得油腻,今早就配些清淡一些的小菜,再煮上一些杂粮粥,既好消化又清肠胃。
安然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并民主的询问一下眼前这只肉食动物的意见,补充了一句,“你们要是想吃肉,也是现成的,还有卤好的牛肉和别的熟食,一会儿也可以切点。”
肉食动物表示相当的满意。
安然将房间让给他,让他把带来的新内衣新袜子都换上。外衣什么的,因为一会儿还要帮忙做饭,怕弄脏了,就暂时不用换了。
随后安然也换上了一身新的内衣和袜子。
江杰云穿上新袜子,似乎对袜子底下织的小人儿感到很有趣。
袜子是安然买的。
随着经济大潮越来越猛烈的卷袭着锦岭这座小城,小城里的商人们也越来越有商业头脑了,再往前数三五年,你过年的时候也只能买双新袜子,但是现在买双新袜子,人小贩还能体贴的在袜子底送你一对小人儿踩。
有的袜子还送一句:“踩小人,走鸿运”之类的吉祥话。
直到穿上了这双新袜子,坐在安然的书桌前,江杰云的心里才终于有了一点过年的新鲜感。
也许这也是生平的第一次。
第一次过了一个和乐的除夕夜。
没有冷清清的,寂寞空旷得带着回声的空气。
没有黑暗的,冰冷的回忆。
没有保姆怜悯的眼神。
没有与朋友们默默相对的愤怒。
……
这一夜的欢乐来得似乎太容易,太丰足,让他来不及感到新鲜,便已经结束。
直到现在,穿上这双安然做主买的新袜子,他才渐渐的生出一种恍然的回味——原来,正常的人家过年是这个样子的,有家人,有朋友,有美食,有新衣,热热闹闹,和和美美,真好。
江杰云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依然暗沉的天色中那繁星一般璀璨明亮的万家灯火,怔怔的若有所思。
换好了衣服的安然也走进了屋子,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了两杯新打的米浆和一碟子小点心。
虽说是要过一会儿等大家起来了一起吃饭,不说江杰云这个吃货等得等不得,就是安然本人也有些等不得,没办法,正是这个年纪,身体忙着发育,几乎天天扒开眼睛就觉得肚子空。
安然自己喝杯米浆也就可以了,点心是给江杰云准备的。
江杰云听到声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站起身帮安然把托盘接了过去。将点心放在两人的中间,然后把一杯米浆放在安然的面前,另一杯自然搁在自己的跟前,然后拉开椅子坐下。
让安然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平日里胃袋总是处于空虚状态的家伙这会儿竟然没有急着扫荡,而是温温文文的将那杯米浆捧在手里,像是在暖手一般,目光似乎是停驻在她的脸上,又似乎穿透了她的身体,落在她身后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于是,安然根据自己对这位少爷一直以来的了解觉得,这厮估计是没大睡醒——虽说,在她心目中,这位同学只怕在睡梦中,对食物的战斗力也是一流的。
但目前这种食物在前,他竟然毫无行动的状态,她又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
什么?
你说思考?
那得思考多重大的事才能让这个吃货放弃食物,改而陷入沉思?
大年初一的早晨,安然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让江杰云会产生思考重大问题的契机。
所以,她问,“江杰云,你是不是还想睡?要不吃完东西,你到我床上再眯一会儿?”
江杰云没有回答安然的问题,而是直接将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的脸上,一瞬不瞬的。
幽深得如同此时外面黎明前最黑暗的天空一般的眼眸看得安然不由得有些发毛。 “怎么了?你看什么呢?”安然摸摸脸,这小子的眼光让她莫名的有种寒毛集体倒竖的感觉,就像盯着她的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真的是一只大型的,危险的食肉动物一般。
“你说……”江杰云垂下了眼,似乎被她的反应逗得有些失笑,又似乎只是若有所思的反应,略微弯起嘴角,“一个正常的家人,或者说是一个好的亲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这种脸上带了一点微微的笑意,目光下垂,莫测高深的神态,说得又是如此感性的话的江杰云让最近熟悉了他或泛坏,或正经的安然颇有一种陌生之感,他这样像是在计划什么,又像是在算计什么,刚刚那种感觉又变了,面前坐的不再是一只大型的肉食动物,反而像是一只狡黠又有些忧郁的狐狸。
念头一转之间,安然被自己脑补过度的念头弄得囧囧有神,莫非在自己的潜意识当中,江杰云这货的多面性已经快赶上变形金刚了不成?还是个动物世界版的?
不过,这种想法也不过是一瞬,转眼就被安然自己拍飞了。
虽说江杰云问出的问题让安然感到有些意外,但她毕竟不是个真的十三岁的,不解世事的小女生,再一联想江杰云那不平凡却又缺少正常家庭味道,带着些神秘的家庭背景,安然也就理解了他会问出这种问题的原因。
于是她便也正经了脸色,沉下心思,仔细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才慢慢的说道,“这个……应该没有一定的标准吧,而且在每个人的心里也都有自己的标准。”
江杰云扬起睫毛,看了她的一眼,却没说什么,可目光中似乎隐隐带了一点笑意,似乎在说,你说的不是废话吗?等于什么都没说。
安然见状也抿了下嘴角,然后继续说下去,“这不是废话,而是必须的。因为我下面说的对亲人或家人的感受和标准只能代表我自己的,你问的本来就是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安然会这么说并不是想给自己留后路,或是想说一些不负责任的,模棱两可的答案。
正是因为她觉得江杰云问话问得如此郑重严肃,所以她希望自己也能答得审慎严谨。
也许自己的答案对江杰云很重要,所以,她更加不希望因为她无意中的一句话而引得他钻了什么牛角尖。而是真的希望自己的回答能对他有所帮助。
江杰云点了点头,眼里的笑意又浓了一些,使得目光也跟着晶亮了起来。虽然看着神色依旧深沉,却因了这笑意而显得更加的平和了几分。
安然在心里叹了口气,眼前少年的这副模样实在不像是个孩子,有着远远超越年龄的成熟。
而成熟永远不是平空的来到,它的形成往往与痛苦与磨砺相伴。
“在我的家里,亲人是一种最放心的存在。不管别人对你有怎样的误会,有怎样的看法,在他的心里,你只是你而已,你永远是他的家人,他的亲人,不会因你的贫富贵贱,健康还是疾病而改变。他对你付出百分之分的信任,你也可以百分之百的信任他。不会因别人的眼光,看法和所谓的证据而改变。他也许并不聪明,也没有什么能力,跟你的喜好也完全的不搭界,甚至连吃饭都不到一块去,然而你的喜好他都记在心里。不用去深想,也不用去着意的留意,关心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比如看到一样吃的,第一个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家人喜欢。听说明天降温,第一反应不是自己添衣服,而无意识的拿起电话告诉他不要贪凉。也会有矛盾,处理矛盾也需要智慧。但是居家过日子,哪有没矛盾的,吵嘴的时候难受得不行,可回过头也就忘了,过了些日子说起来,甚至还会笑。有些习惯和毛病放在别人身上可能觉得恶心,觉得极其讨厌,感到无法忍受,可是放在自己人身上,那是完全没有感觉的,甚至有人指出来的时候,还会觉得那人不通情理,小题大作。人的心是偏的,说的是就是这种情况吧。”
重生前,安然职场受屈,情场吃憋,为了逃避现实,成天的泡在网络世界里。看到父母亲苍白的面容和劳累的身影心里也是难受的。但那种难受并不是下意识的,总是不经意间掠过心头,酸酸胀胀的,然而那时她忙着工作,忙着相亲,忙着上网,忙着郁闷,很少沉下心来思索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直到她重生。
重生,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新的机会。
无数的可能和机遇摆在她的面前。
让她不得不沉下心来,好好的思索今后自己的方向和目标。
同时,重生也让她时常可以以一种旁观者的立场,以一种更开阔的角度和视线去看待周围的人和事物,甚至去审视自己的内心。
然后,她发现对自己最重要的不是钱,不是工作,不是知识,不是外貌,而是自己的父母。
财富,工作,知识,甚至外貌,都可以通过努力获得,只有亲情,这是上天给你的恩赐,是不可替代的,也是无法剥夺的,最可宝贵的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