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们没有逃，他们用命拖住了尸武士，翼无展捡回疾杀，怒喝道：“都退开！”

一道冷冷的刀光在空中划过弧线，下一刻便出现在尸武士眼前，然而这样迅猛的一击，仍然不能破开金铁一般的皮肤。

尸武士大力握住疾杀，另一手挥拳重击，翼无展弃刀、振翅、后撤，丝毫不敢恋战。

在翼无展同时撤开的瞬间，宫殿正门亦有一道影子飘忽飞出。翼无展眼神一滞，惊叫道：“决苍！？”

那倒飞出来的人，正是黑王决苍。他在空中转圈凝住了身形，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落到地面和翼无展并肩站立。

一声疯狂的怒吼从正殿中传出，哈伦及被黑光缠绕，双眼已经失去清明，显然已经失控。他的眼中只有决苍一人，脚下巨力踩碎石板，雷霆一般冲向决苍。

尸武士似乎也受到某种牵动，应和着哈伦及冲向翼无展。

翼无展额上冷汗不断，光是尸武士就已让他浑身乏术，再来一个哈伦及，他根本不可能抵挡。翼无展看了一眼决苍，发现决苍竟对他笑了一下。

“尸武士从大阵中复活，必然有人控制。”决苍语速很快，他忽然变了姿态，上半身猫着，左手按住腰部，右手却抓住翼无展的肩膀。

“去找到那个人！”决苍用力将翼无展扔向天空。翼无展来不及反应，堪堪转头，便看见地面上的决苍已经正面和两个怪物缠在一起。

一抹扭曲的黑色光线从腰间抽了出来，先是捆住了尸武士的双脚，而后错开哈伦及的猛攻，下一刻，尸武士挣脱，黑色光线却化柔为刚，变成一把黑色的长剑，重重斩击在尸武士的肩头。

翼无展拼尽全力也无法在尸武士身上留下一道伤痕，决苍的一剑却深入骨骼。

然而虽然伤到了尸武士，但尸武士没有痛感，他提肩扭肘，生生用自己的骨头卡住了黑剑。决苍一时之间竟无法将武器抽出。

哈伦及巨拳袭来。

“小心！”翼无展大吼。

决苍却说道：“别管我，快去！”

翼无展却不愿离去，翅膀挥动地更急了，他想要下去帮决苍拦住哈伦及，可他也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

正心急时，决苍却闭上了眼。他的黑剑再一次变成柔软的长鞭。他将长鞭缠绕在手腕上，而后轻轻向后退去。

长剑仿佛没有极限，决苍离尸武士越来越远，黑色长鞭依然继续伸长，只是越发地紧了，像是拉满的弓弦。

哈伦及的巨拳重重砸了过来，决苍不闪不避，只是将缠住长鞭的手挡在胸前。丝毫不意外，他口吐鲜血，再一次倒飞出去。

决苍在空中一声冷笑，长鞭再次化为剑型，早已蓄满的力量在哈伦及巨拳的牵引下猛然爆发开来。长剑收缩，带动决苍飞向尸武士。一声怒吼，决苍将尸武士手臂齐根斩落。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决苍大声说，话到一半又吐出一口鲜血。

翼无展忽然感到浑身发寒，猛地想起来，决苍之所以当上黑王，就是凭着不怕死的一股狠劲。他不再犹豫，略一点头，转身飞走。

尸武士本能想去追翼无展，又被决苍用鞭子捆住。

三人打斗之声不绝，翼无展心惊胆战，飞进大殿。

哈图倒地生死不知，手中握着那一把令人战栗的武器。他心中一叹，哈图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样的道路。

羽人王哈桑脸色发白，护在云歌夫人和帕雅的身前。满殿羽族瑟瑟发抖，没有一人敢和他对视。

不……有一个。

那是一个瘦弱的年轻人，虽然脸色惨白，却还是颤抖着双腿，勇敢地站了出来。他掏出一块小小的黑色石头，摊开掌心，望着翼无展。

“哈图说只要拿着这东西，你们不会伤害我们。”沁阳伦道一步步走到翼无展面前。浓烈的血腥味又让他脸色白了几分。

“你只能带一个人走。”翼无展冷声道。

沁阳回头看了一眼，帕雅哭红了脸，缩在云歌夫人的怀里抽泣。哈桑抬起头和沁阳对视，嘴唇微动。

沁阳读懂了他的唇语，他是在说：“带帕雅走吧。”

沁阳于是又看向帕雅。哈图的话一次次敲击在心头，帕雅，真正喜欢的人，是我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然后，他轻轻地抬起来手臂，指着身后的羽人王，小声地说：“让羽人王和帕雅走吧。”

翼无展冷哼一声：“羽人王走不了。”

沁阳抓了抓头发，最终跪了下来。老师教他观星，却没教会他怎么和敌人周旋。学了观星救世人的术，却连一个人也救不下来。

“求你……”沁阳说，他几乎趴在翼无展的鞋边，种种磕了响头，“放大王一条生路。”

翼无展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视线在大殿里扫来扫去，谁会在意一只蚂蚁的求饶？他要找到尸武士大阵的阵眼，要找到那个人，要救下决苍。

一双手抓住了翼无展的腿，他下意识地想踢出去，却忽然停了下来。翼无展转头，看着身背格图焦轰的中年男人沉默着走了进来。

“为什么阻止我？”翼无展说，“你对这群人还有留恋？”

哈图没有理会翼无展。他走过沁阳的身边，默默将沁阳扶了起来。

“你是羽族的阿古尔啊，死也不可以向敌人低头。”哈图为沁阳掸去外套上的灰尘。那双黯淡的眼眸在不经意间和沁阳对视。

“你……”沁阳呆住，心念流转间，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不敢置信地扭过头去，看着哈桑脚边倒下的身影。

两张脸庞逐渐重合，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哈图走过沁阳身边，将另一个自己背在背上。哈桑看着两把一模一样的格图焦轰，眼中闪过的震惊丝毫不亚于沁阳。

“哥哥。”哈图终于笑着说。他脸上的皮肤突然开始剥落，像一块块斑驳的老墙皮。事到如今，他已无需隐藏自己真正的样貌。

大殿里的人各个悚然，即便是翼无展，也愣神片刻。哈图看了一眼帕雅，很快转过了头。大殿外的打斗声不绝于耳，他知道时间紧迫。

“尸武士这样的大阵，必然会有背后的阵眼，你告诉我，我至少可以保证羽族不会灭族。”

“尸武士？”哈桑喃喃自语，他并不知道尸武士是什么，甚至从未听说过。

一旁忽然传来轻微的惊呼声。哈图转头，看见抱着帕雅的云歌夫人脸色异常。

“云歌夫人知道什么吗？”哈图枯死的脸上露出微笑，却更显得骇人。他尽量不去看怀中的帕雅，不去和帕雅对视。

“尸武士是羽族的大阵，不死不休……”云歌夫人犹豫着说，“无解。”

“无解？”哈图玩味地重复一句。连羽人王都不知道的阵法，为什么云歌夫人会这么清楚？再者，这样的大阵，决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一定有人事先就安排了大阵。

这样想来，大阵并不是用来对付黑鸦部落，而是……

哈图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后越笑越大声。他转过头朝大殿外看了一眼，决苍在尸武士和哈伦及的猛攻之下苦苦支撑。

“哈伦及。”哈图自言自语，“你的野心可不小啊。”

“哈伦及？”翼无展走近哈图，小声问道，“阵眼在他身上？”

哈图点头，将另一个自己交到翼无展手中，随后紧握住自己的巨剑，冲了出去。

“哈伦及！”他咆哮，“这一次，让我亲手杀了你！”

格图焦轰气浪翻滚，天地都为之变色。在此之前，哈图从未真正展现出自己的全力一击，如今面对哈伦及，杀母之仇在心间爆发，怨怒加持，所向披靡。

哈伦及感到背后惊人的杀意，本能驱使之下，弃了决苍，自己迅速闪避。但决苍却已察觉哈伦及意图，黑剑化鞭，捆住了哈伦及的胳膊。

尸武士强攻，一拳拳砸在决苍身上，决苍却硬挺着胸膛，口喷鲜血依旧不避。他明白，只有现在豁出命去，才能杀死哈伦及。

机会稍纵即逝！

扶风大树已被切割出裂痕，气浪卷过树叶，立刻化成一堆齑粉。地面的残尸被气浪刮过，碾地血肉无存，染红了气浪。

红光倏忽而知，哈伦及双臂挡住要害，正面接下这一击。他的双臂上擦出一道道火星，整个人却一点点向后退去。每过一秒，气势便颓靡一分，周身缠绕的黑气逐渐消散，气浪也开始割裂他的皮肤。

就在气浪将哈伦及双臂斩入一半之时，困住哈伦及的长鞭忽然松了。决苍吐出一大口血，松开了握鞭的手。

哈伦及挣脱束缚，在气浪中一点点转身，用自己的后背接下格图焦轰的狂击，他将双拳朝天，猛然下砸，扶风树的叶片被砸出一个巨坑，他趁势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