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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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愁眠快要离开,楚月啼倒地不起。见此情景,混在人群中的世子,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天空突然暗下来了,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出现在众人头顶。那幕布黑水构成,缓缓流动,令人压抑。

幕布中突然裂了一道口子,如同人嘴一般翕动。巨大的声音从裂缝中发出,在场地上震动不休。

“吾乃无上至尊之口……”

随着话语声,有一道人影慢慢走了出来。

“奉无上至尊之命传递箴言。”

来人脱下了斗篷,露出一张戴着铁面具的脸,两只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

“是你!”楚月啼艰难叫道。他已认出眼前的人,正是雷云山的缄默了。

缄默没有理会楚月啼,微微抬起了手。天空中的黑色幕布立刻掀起惊涛骇浪。

“有危险!快走开!”楚月啼鼓起力气,对场地中的巫民们大喊。

巫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来不及反应。天空中的黑幕忽然巨响,万千黑色水滴落下,像一场黑雨。

那些水滴一碰到人,立刻化成一枚黑色小刺,穿过了肉体。短短瞬息,就有十几人倒下。

巫民们惊叫着逃离。

缄默并不理会,直到人群清空才略微转了转头。对他威胁最大的,是项空山和乞云的青年将愁眠。

将愁眠本来已经要走,此刻却缓缓停下了脚步。他冲着缄默冷哼一声,在脸上抹了一把。

“你可真是不长记性的东西!”

将愁眠的脸变了,变成了雷云山上的梦魇。缄默心里陡然一慌,他本以为将愁眠只是个普通御术士,却没想到,原来是这人乔装打扮的!

两个使用燧火的人,可都在现场啊!

缄默骑虎难下,却怎么也不愿意放弃。三块惊巢神木,即便是无上至尊,也不得不动容。只要有了这三块神木,他就可以得到至尊的谅解,结束永恒的流放,回到故乡。

“深渊呐!”缄默突然低吼。天空中的黑幕猛然收缩,化成人形。狂灵从天而降,对着项空山头顶抓去。

缄默本体也在同一时间动了。脚下的土地被他一脚踩裂,整个人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对着将愁眠使出了必杀一拳。

项空山本来不愿多管闲事,闲事却主动找上了他。无奈之下,擎住长枪,对着狂灵来了一发空爆之术。狂灵立刻被打散,化作漫天黑水。

项空山叹了口气,收了枪。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狂灵根本没有死去,反而重新聚拢。楚月啼深知狂灵的诡异,忍不住提醒道:“小心!”

可终究是迟了。项空山只来得及扭过身子,狂灵的巨爪抓破了他的右肩,留下三道深深的血痕。

将愁眠一下接一下躲过缄默的拳劲,心中有苦说不出。他不能在楚月啼面前施展燧火,现在还不到时候。只凭着自己的体术和缄默周旋,实在是太吃力了。

毕竟,连拥有不灭之躯的白花飞都不是缄默的对手。

缄默一拳接着一拳,将愁眠堪堪躲过第一拳,却怎么也躲不了第二下。他掏出木刀来挡,缄默的力量从木刀传递到手臂,进入身体。

全身的骨骼像被人生生敲碎,发出噼啪的爆响。将愁眠支撑不住,倒飞了出去。

缄默停在了原地,虽然占了上风,心中却惊疑不定。他不明白为什么将愁眠不使用燧火。

想归想,该杀还得杀。缄默一踏地面,冲向了将愁眠。将愁眠翻身一撑,站了起来。他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忽然将刀尖对准缄默,露出冷笑。

缄默一慌,生生在空中转了一圈,召回自己的狂灵,挡在面前。

然而将愁眠只是诈他,趁着缄默防御的空档,已经退到了安全区域。

缄默一愣,背后忽然响起破风声。项空山空爆加速,闪电般刺出十三枪。他本是右手使枪,如今右臂受伤,只好改用左手持枪,能发挥出的力量就明显不足了。

缄默完全不惧,分出一半狂灵挡在身后。

“凡人之力,岂可比肩神明?”缄默嘲笑,忽然感到身体剧痛,还没说完的话咽进了口中。

项空山的长枪捅穿了狂灵,直接刺中了他的后腰。

“你怎么可能……”

缄默转过头,他发现项空山的枪尖处,竟然生出了许多红花。这些花朵吸收了狂灵的体液,在一瞬间开放,硬生生挤破了狂灵的身体,露出一个小洞。

项空山脸如寒霜,乘胜追击,一发空爆在缄默体内炸开。

缄默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喷出。

“你……该死……”他跌落到地上,狂灵稳稳接住了他。伤口不断渗血,他立刻将狂灵召回体内,合二为一。

缄默变回了黑水怪人的形态。但那黑水之中,却已经多了暗沉的血色。

即便是在雷云山,面对两个燧火,他也没有受伤,可现在,他竟然被一个普通的御术士伤了身体。

缄默怒火中烧,狂灵更是愤怒咆哮。他伸出手臂,手臂瞬间化成两条铁索,朝着项空山打来。

项空山急忙后撤,那两条铁索却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瞬间,就穿透了项空山的双臂,将他钉在地上。

“死!”手臂缩短,缄默转眼来到项空山面前,从他的胸口中,又猛然射出几条黑水触手,刺向心脏。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窜出,隔在两人之间。刀影闪过,直接切断了缄默的触手。将愁眠膝盖撞在缄默的下巴,将他踢飞出去,又捉住项空山的衣襟,救下了他。

项空山似乎已经无力再战,两条手臂被废,几乎连枪都拿不动了。然而就在几息过后,项空山却爆发出更加惊人的杀气。

他的血顺着血洞流到长枪上,染红了“虞氏”二字。那长枪忽地一震,自己漂浮到空中。一些细嫩的树芽在枪中生长,转眼间变成了青藤,缠在了项空山的手上。

项空山眼中闪过一丝恋爱,自言自语道:“我们不要分开。”他抬起头,盯着空中的缄默。长枪的枪尖点到地面,泥土中,一颗巨树破土而出。项空山乘着巨树,暗中积蓄空爆之力。

等到空气压制到极限,他猛地跳起,对着巨树发动了空爆。超强的气浪,将他推向缄默。如同一枚箭头,划破长空。

这速度太快,威力太盛。缄默感到了威胁,将狂灵挡在面前,自己向后急退。

“你往哪里走?”冷冷的话语从缄默背后传来。将愁眠已将木刀对准他了。

腹背受敌,缄默乱了分寸,竟然又将狂灵分出一半来挡将愁眠。

项空山的长枪绽出花朵,狂灵如同白纸不堪一击,被轻易刺穿。千钧一发之际,缄默对着手腕一划。

“又要求我?”一缕黑烟钻出缄默体内。

“快!”

缄默已来不及多说,焦急喊道。

“和凡人的接触,使你变弱了。”黑烟不紧不慢,悠闲开口。

说归说,他仍然主动帮助缄默。只见黑色的烟气忽然变化成一只巨兽的剪影,对着缄默的肉体咬去。缄默面色一变,却露出狂喜表情。

黑烟吞噬了缄默,身形陡然间变大,巨兽对着项空山怒吼一声,便消散在空中了。

项空山突然感到手中长枪失去了力气。他没有办法使出空爆之力,因为他的身边,竟然无法呼吸到一口空气。

狂灵回过了力气,全身触手刺向项空山。项空山只好退下。这已经是他最后一击了,却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结果。

身后将愁眠的压力陡然间变大。缄默又融合了狂灵,一拳一脚威力惊人,一个不察,他被一拳打飞出去。

缄默稳稳落回地面。这场战斗比他想象中艰难太多了,尤其是被认为毫无威胁的项空山,他竟然直接伤到了他!

项空山不止一种御术。他不光会空爆,还能够操纵植物,这才是他真正惊人的地方。

不过无所谓了。项空山再厉害,现在也已经被废了双手。将愁眠不使用燧火,已经被打飞。

至于楚月啼……

缄默勾了勾嘴角,缓缓走向楚月啼。

一个娇小的人影突然窜了出来,伸开双臂挡在楚月啼面前。

“你别过来!”阿妮声音颤抖,眼神之中全是恐惧。

她慌乱地扔出自己腰间的蛊虫,可狂灵根本没有肉体,蛊虫对他而言,是完全无效的。

缄默懒得理会阿妮,一把推开她,继续朝楚月啼走去。

又有人挡住了缄默——阿力和大长老乞干元龙。

“凡人皆有一死。但死亡却不是唯一意义。”缄默停下了脚步,“为什么要寻死?”

“算了。”缄默捂住自己的伤口,微微叹息,“今日并不是说教的好日子。让开,你们才能活。”

两个人当然不让。身后的楚月啼却轻轻地开了口:“你们走开吧。他的目标是我。”

乞干元龙回过头,看了楚月啼一眼。楚月啼眼神忧郁,却分外坚定,面对大长老点了点头。

“阿力。”大长老叫了阿力的名字,自己主动让开了道路。

阿力不情不愿地让了路。

缄默朝楚月啼走去,在离他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不得不说,你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缄默蹲下身子,他注视着楚月啼的绿眼睛,轻轻笑了。

“你表现地很冷静。可我很清楚,你的冰冷之下隐藏着一团炽火。”缄默道,“你的本质,是野兽。”

楚月啼皱眉不语。

“说不定我们是同类呢?”缄默放出了狂灵,“可惜,你就要死了。”

缄默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他故意让狂灵慢悠悠地伸出触手,在楚月啼的心脏上徘徊。

“作为燧火的拥有者,我尊敬你。我给你说遗言的机会。”缄默冷了下来,杀意深重。

“遗言吗?”楚月啼苦笑一声,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张人脸。

“我的遗言就是……”

“我还……不能死!”

说出这话,楚月啼的眼中爆发出慑人的光彩,他掏出木刀,凝聚出最后的一朵小火花,挥向了狂灵。

那朵小小的火花在半空中突然变成了一只火鸟,张开翅膀冲进狂灵体内。

狂灵倒在地上哀嚎,缄默失声叫道:“灵!”

“你怎么可能拥有灵!”

他跌跌撞撞向后退去,拼了命的召唤自己的狂灵。可狂灵已经失去了控制。黑水之中,有一颗小小的黑色核心不断颤动。火鸟正伸出尖尖的喙,啄着核心的外壳。每啄一下,狂灵身形就缩小一分。

那正是狂灵的本体,属于缄默的“灵”。

黑烟钻破了缄默的皮肤,从全身无数毛孔中冲向狂灵。烟气主动迎击火鸟,痛苦的嘶吼声中,黑烟和火鸟同时消耗殆尽。

“唤醒我!”黑烟在缄默心中留下最后一句话,陷入了沉睡之中。缄默却也好不到那里去,狂灵核心受损,他也会直接收到伤害。

浑身无力,瘫软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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