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满地都是血。

喘息声也渐渐微弱下去了，白花飞和佳玉靠坐在一起，无力地垂下脑袋。这是一场几乎没有悬念的战斗，获得力量的决苍已经今非昔比，腐蚀一切的黑色雾气在刀气的加持下，不需近身便能发挥十成效力。

可白花飞和佳玉都是仰仗肉体的强度近身作战的类型，面对无穷无尽的刀气，没有还手之力。

决苍也停止了进攻。他的脚步在轻轻地点地，一道黑色的影子从他脚下的阴影中凝聚成人形，那便是黑灵，怨怒的本体。

怨怒依然狂傲不羁，对格图焦轰的忌惮已经转变为欣喜，将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极致，这便是王器的妙用。

决苍闭着眼，他忽然想念起一个曾经的老朋友，不是那位落败的帝王，而是自己最忠实的手下，那个一身紫衣狂傲放荡的男人。

“翼无展……”他轻轻翕动嘴唇。

“翼无展最后的结局是怎样？”决苍在自言自语。

“率领流亡部队在飞扬节上行刺，当然，结果显而易见。”莫伊贝尔说道。

“是他的风格呢。”决苍的笑容转瞬即逝，他举起格图焦轰，默默将脸转向白花飞二人，双目中只有冷漠。

“可以去死了。”决苍道，“怨怒，让我看看你最强的力量能到什么程度。”

黑灵猛然膨胀为一团黑雾，其中传来虎啸龙吟，令人胆寒。那黑雾缠绕在格图焦轰之上，空气中传来嗤嗤轻响，竟连空气都开始被腐蚀。

决苍高举巨剑，猛然下劈。前所未有的巨大刀气上附着着狰狞的黑色凶兽，急速奔袭白花飞二人。

“我食言了，和尚。”白花飞苦笑，“还没带你出家门，就要死这儿了。”

“小僧无悔。”佳玉双手合十，轻轻闭上双眼。

然而就在那一刻，一束剧烈刺目的闪光突然在两人身前爆发。灼热的气浪爆炸，怨怒本能感到死亡的恐惧，在那一瞬间毫不犹豫脱离了格图焦轰的刀气，毅然遁入地面，想要重新回到决苍体内。

刀气撞入闪光之中，消弭地无影无踪，再也无法对白花飞佳玉二人造成威胁。但是二人同样不敢松懈，那狂暴的热浪比起刀气更加危险。

“快跑！”白花飞大叫，扯住佳玉的衣领就要往后逃离。这样凶猛的热浪，他只知道有两个人能做到。

“楚月啼、将愁眠！”

白花飞失声咆哮。

那闪光消失之时，两个人影稳稳站于焦黑地面之上。一白衣一黑衣，二人使着同样的匕首，格刀一处，丝毫不理会现在周围的情况，势要将对方打败。

火焰从他们全身散发出来，宛如两个地狱中走出的修罗。

来不及逃回的怨怒被火光波及，此刻站在决苍身边，竟然神色萎靡，黑雾失了一小半，不再似刚才那样嚣张了。

怨怒恐惧叫道：“那两人……我见过！”

雷云山一战，怨怒曾因为没有合适的肉体躲在缄默的体内，帮助缄默挡住了楚月啼最后的全力一击，但自身也陷入沉睡。而之后，缄默更是直接被将愁眠一手火焰之花吓到溃逃。

如今再见到这使用燧火的两兄弟，怨怒怎能不怕？

“将愁眠，楚月啼！”白花飞惊喜喊道，“太好了，终于见到你们了。”

将愁眠斜睨一眼白花飞，而后才默默观察起周围环境。见那一个黑鸦之王居然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手中还拿着羽族王器，实在有些骇然。

楚月啼也是同样表情。

严格来说，这是决苍第一次与楚月啼和将愁眠见面。毕竟之前那一次，只不过是哈图的记忆被凤安歌等人联手创造的幻境。

然而此刻，决苍一见到这两兄弟，脸上也不禁错愕。

“你们……是楚姬要我等待的人！”

“没有我们，只有我！”将愁眠爆喝一声，手中匕首又是一道火焰冲天而起，那火焰此刻不再是温和的花朵，而是一条火蟒，对着楚月啼的头颅便张开血盆大口。

楚月啼也冷哼一声，手中匕首光芒一闪。两只巨鹰扑打着火焰翅膀，冲向空中巨蟒。

白花飞看得傻了眼，这两兄弟操纵火焰的能力怎么突飞猛进？他们走散在千年之前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决苍见到这一幕，往后退去几步，眼中微芒不断，他已经笃定二人的身份。那位叫做楚姬的女人在他濒死之际赠与他神木，让他复活，条件是要他等待迟早会出现在他面前的“他们”。

“就是他们啊……”决苍握紧格图焦轰。遇见了，然后呢？谜一般的女人并没有给他任何指示。或者说，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内？

那么……杀死他们也在你的预料之内吧，楚姬？

决苍举起巨剑，怨怒被强制召回体内，再次附着在格图焦轰之上。他已经知道燧火的厉害，贸然出击只会成为兄弟二人的目标，他要等待……等待他们两败俱伤的那一刻。

可就在这时，莫伊贝尔忽然说道：“伞匠算到这一幕了。”

决苍心中一动。这伞匠也会卜算未来，和楚姬如出一辙。自己只不过是一颗旗子啊。

“如何应对？”

莫伊贝尔道：“怨怒力量的来源乃是天地间的灵，白花飞腰间有一颗绿色宝石，那东西是人造的核，其中包含这千年以来金刚寺所吸收的一切灵气。让怨怒吞噬那颗宝石，他的力量会前所未有的暴涨。”

决苍瞥了一眼白花飞腰间，见果真有一颗巨大宝石坠在腰上。

此时楚月啼和将愁眠正在缠斗，两只鹰和火焰巨蟒同归于尽，两人同时身子颤抖，脸色苍白。

就是现在！

决苍犹如一道黑色闪电疾射向白花飞。将愁眠不知他打什么鬼主意，但眼看决苍便要冲过去，只得一刀挥出一条火蛇紧紧咬住决苍的影子。

那火蛇紧随其后，决苍不敢硬接，只得抢了白花飞腰间宝石后，抓住白花飞扔向火蛇，自己趁机闪开。

将愁眠只好迅速解除火蛇，虽然宝石被抢，但好歹保住了白花飞的性命。

决苍扇动翅膀飞到空中，用力一捏，便将宝石捏碎。里头的东西掉了下来，却是一颗更小的绿色宝石。

“王！那便是人造核了！让怨怒吞下！”莫伊贝尔急急说道。

不待决苍指示，怨怒已从决苍体内冲出，一团黑雾包裹绿色之核，只听两声咔嗤咔嗤咀嚼之声。怨怒一声接着一声开始怒吼，每吼一次，黑雾便扩大一分。

十次吼声之后，正片宫殿的上部，都被黑色雾气填充。吸收了整整一千年灵气的核心，其中能量之庞大简直不可想象。

楚月啼和将愁眠的生死之斗也不得不停下了，怔怔看向决苍。

所有的黑色雾气被决苍吸收至体内，他的双眼被黑气填充，一身黑色铠甲慢慢将他破碎的尸体填满，肉眼可见，决苍森森白骨也被这黑雾染黑。

而决苍手中格图焦轰更是变成了一把黑色巨剑，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压抑气息。

身受重伤的白花飞和佳玉根本承受不住这滔天的威压，此刻直接昏迷过去。

“杀死……”三种声音从决苍的口中发出。

“杀死……”更多不同的声音传了出来。

决苍感到意识混乱，他觉察到在自己脑海中有许多不同的灵魂正在苏醒。

“不要吵！”他怒吼道，“安静！”

那许许多多的声音寂静下去。决苍以巨剑指向楚月啼二人：“首先，杀死他们！”

决苍翅膀挥动，黑鸦秘术爆发，数不清的黑羽雨幕一般倾斜而下，每一片羽毛之上都散发着黑色雾气。怨怒此刻兴奋到癫狂，这一千年以来聚集的灵气，让他可以肆意挥霍，前所未有的快感和强大让他越发疯狂。

楚月啼二人相视，楚月啼道：“先停战！”

将愁眠不说话，只是一刀在眼前挥出一条火焰长带，再一挥手，长带分解，变成数十朵火花，迎向黑羽。

那火花虽然数量远远不及黑羽，可一旦和黑羽接触，便猛地爆炸开来，将周围一片黑羽吞噬。

可即便如此，黑羽落下的速度和数量还是远远超出火花所能抵挡的范围。

楚月啼向前一步，握紧匕首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漩涡。火焰从漩涡中心开始燃烧，形成一面不大不小的盾牌。和自己哥哥的策略不同，他选择了防守。

怨怒无惧消耗，但楚月啼和将愁眠却受到体力的限制。此消彼长之下，楚月啼的火盾渐渐缩小，而将愁眠的火花也所剩无几。

两者虽是敌人，但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换，也能明白彼此心中所想。楚月啼再次挥出一道巨大的火盾，将两人全部笼罩。将愁眠却以火盾遮蔽决苍的视线，凝聚出一条巨大火蟒。

“上吧！”楚月啼喊道。他用匕首点在火盾之上，火盾推向决苍，而火蟒隐藏在火盾之后。

决苍更加疯狂的释放黑羽，当那火盾破碎的一瞬间，躲在后方蓄势待发的火蟒张开了大口，闪电般咬向决苍的头颅。

“天真。”

决苍冷笑，只见一道黑光闪过，火蟒的头颅被一刀斩落，身形溃散。

那黑光只是变成了黑色的格图焦轰。刀上沾满燧火，黑色雾气主动剥离，让燧火无法烧灼格图焦轰。而后，格图焦轰之上又重新被黑雾覆盖。

燧火，第一次遇到无法战胜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