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塔之上,僧人们围着活佛和白花飞,伫立沉默。
忽然间,二人同时一震,睁开双眼。白花飞向后一跳,心有余悸。活佛佳玉却好整以暇的露出微笑,看着白花飞滑稽的举动。
镇定下来的白花飞看着佳玉活佛,试探着问:“刚才的事……?”
佳玉轻轻点头。而后,他慢慢站了起来。
僧人们突然慌乱,对着活佛跪拜不已,先前躲在角落的几名老僧更是害怕地浑身战栗。
对他们而言,活佛突然的异动一定代表了不详的征兆!活佛几百年未曾移动半步,怎么今天再见过那人之后,突然便起了变化?
活佛环视周围,在十盲僧的头顶各点了一下,被点的僧人口中叽哇乱叫,痛哭流泪。
佳玉又将那两名会说中原话的武僧叫到身边,小声说了些什么。两名武僧也面露凄凉,但却重重点头,不言不语。
佳玉扯过一件袈裟披在身上,满身金色褪去,犹如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儿。他对着白花飞使了个眼色,白花飞识趣地将他抱在怀中。
佳玉忽地感到周身一凉,见白花飞手掌之上已冒出丝丝寒气。白灵如临大敌,悄声说道:“你做什么!”
“别担心。”白花飞劝慰白灵。
二人心意相通,白灵不再多说,只是依然警惕,不愿将缠绕在白花飞手中的寒气散去。
佳玉活佛也不生气,反正那丝缕的寒气也奈何不得金刚之体。
白花飞抱着佳玉走下宝塔,身后跟着那两名武僧。一路下宝塔,虎视眈眈的武僧们一见那两僧,纷纷让开道路,不敢再去纠缠。
白花飞走回巨佛处,对着躲在暗中的鹂落招招手。
鹂落将信将疑地走了出来,对眼前阵仗有些发懵。
“去的时候人人喊打,怎么回来了,被人欢送?”鹂落疑惑道,“还有你手里这孩子,怎么回事?”
“别小瞧这小不点儿啊,他可是这里的大老爷啊!”白花飞打趣道。
“来,小活佛,这位是鹂落。”白花飞介绍道,“鹂落,这是活佛佳玉。”
“女施主。”佳玉点头作揖。
鹂落仍然没办法理解现在的状况,只好呆呆地看了两眼白花飞。
“算了,路上再说,我们先走吧。”白花飞说道。他想了想,捏了一把佳玉的小脸:“我问你,那巨佛是怎么回事?”
佳玉瞥了一眼白花飞腰间的墨绿宝石:“你是说厄尔古迦吧。他乃是北地巨人一族,一路游历至此,皈依佛门。后来因为仰慕活佛的金刚之体,和其他武僧一样,经受了历练之道。”
“就是变成石头?”白花飞心有余悸地说道。
“可以这么说。”佳玉道,“厄尔古迦是一千年前上一任活佛的好友,我并不清楚他的事。只知道千年之前发生了一件大事,导致活佛重伤坐化。厄尔古迦怨恨自己没有守住活佛,因此精神崩溃,从此便终日守在大殿之中,阻挡所有想要进入我们寺庙的人。”
佳玉顿了顿,无奈说道:“即便是我们,在厄尔古迦的眼中,也是被杀死的对象。不得已,我们在大殿中设了禁制,不让任何人进入。”
“禁制是你们设的,那你们一定有办法解开对不对?”鹂落道,“这样,我们就能和将愁眠走同样的方向,也许能和他们在某处重逢。”
“有道理!”白花飞兴奋点头。
走回那大殿走廊之前,活佛忽然咦了一声:“奇怪了,这禁制似乎被人动过手脚!为了防止僧人误入,我们可是不给进也不给出。怎么现在一看,这禁制竟成了只给进不给出?”
“怪不得你们能来到这寺中!”佳玉恍然大悟。
“那你能解开吗?”白花飞问道。
佳玉点头,挥挥手解除了禁制,但脸上表情却更加惊讶:“这篡改禁制的家伙手段可真厉害,只是在原有禁制之上随便拨弄一下,便完全篡改了禁制,这种手段,真是闻所未闻!”
白花飞鹂落两人听得暗暗心惊。从走入结界到今,一路上已经见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倘若这些事情都是同一个人所为,这个人只怕比起真正的神明也不遑多让了。
沿着原路返回,三个人又回到了当初升起篝火过夜的森林之中。活佛佳玉自从诞生,便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此刻兴奋之下,到处乱窜。他爬上一棵大树,在枝头跳跃。
忽然,佳玉呼喊道:“你们快过来看看,这里有字!”
白花飞正和鹂落商量要如何去寻找将愁眠,听到佳玉的声音抬起头来。二人见佳玉正攀在一颗巨树之上,眉头微微皱起。
两人上了树,见那树上古怪地刻着许多横七竖八的笔画,说是字,更像是小孩儿的随手涂鸦。
白花飞看了半晌,摇摇头跳下树枝。然而鹂落却若有所思,她一只手摩挲着树上的符号,另一只手在空中做出同样的笔画。
一撇一横,一点一捺。鹂落忽然惊喜道:“我知道了!”
“这是将愁眠留下的字迹!”鹂落道,“他几百年前在树上刻下了字,但是这棵树过了几百年,已经长大长粗了,所以那些字才看不出形状!”
白花飞一听,也高兴起来了,赶忙催促鹂落继续认字。
鹂落慢慢地说道:“将愁眠留……向山而行。”
“山?”佳玉道,“我听说寺外确实有座山,就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
佳玉对着东南方伸出手指,一座巨大山峰的峰顶在茂密的树冠中,露出额角。
“圣女峰古兰格日。”活佛佳玉的脸上,罕见露出一丝敬畏,“传说那是圣女帕雅修行的地方,是世界之耳。帕雅为‘孩子’歌唱安眠曲,哄孩子入睡。世界存在于孩子的梦中。”
“帕雅?”鹂落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随即她想,只是重名罢了。认识的那位帕雅,现在怕是还不到十八岁,是个蹦蹦跳跳什么都不懂的大孩子。
三人向着古兰格日而行。佳玉主动从白花飞的怀抱中跳下,自己默默走在最前方,对他而言,走向古兰格日意味着一趟朝拜之旅,不可以再胡闹放肆。
白灵从白花飞的体内窜出来,警惕地看着走在最前方的佳玉。他凑到白花飞耳边小声说道:“你之前有一段时间彻底和我失去联系了。”
“是宝塔里?”白花飞想了想,被佳玉拖进所谓的大乘世界时,他确实无法召唤白灵。
白灵点头:“正是。现在我们出了寺庙,我又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流动的灵了。我仔细想了想,觉得有什么东西笼罩在寺院之中,阻止了灵的流动。”
“这样说来,佳玉也说有人在寺院里做了手脚。”白花飞道,“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白花飞自然是想不出来的,他们是深陷迷雾中的人,连自己身处何方都毫不知情,更不要说窥探迷雾之外的人了。
“管他呢,出来不就行了。”白花飞挠挠头,将白灵按进体内,“这些事都与我无关,我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而已。”
白灵沉默,回归体内。
足足三天时间,三人日夜兼程才终于赶到古兰格日山脚之下。那是座高耸入云的巨大雪山,和四周的茂密森林格格不入。皑皑白雪覆盖山脊,突兀的黑色岩石在山体中露出峥嵘。
“这山……找不到能上去的路啊……”白花飞苦恼道,“不是说圣女峰嘛,应该会有给朝拜者上山的路啊。”
话音未落,忽然从呼啸的风雪中传来悠扬的铃声。三人循着声音找去,见裹着雪花的大风之中,依稀走来一队人马。
三人躲在一处巨石之后,见那队人马缓缓停下,为首一人走到马队中段,将一个裹着厚厚大袍的女人从马上接了下来。
那女人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脸。在男人的搀扶下走到山边,而后对着雪山缓缓跪下,轻轻磕了三个头。
身后众人依次照做。那女子随后起身,又将脸上面罩揭开,在茫茫风雪中轻轻歌唱。
“是一名圣女。”佳玉有些惊喜,“我听说古兰格日教派有这样的习惯,圣女和护卫的骑士跋涉千里来到圣女峰,依照帕雅留下的传统为孩子歌唱。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
白花飞和鹂落听佳玉滔滔不绝地描述,再一转头,吃惊地发现那位圣女和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只余下剩余的人马在原地等待。
“人呢?”白花飞傻眼了。
“帕雅是幻术大师,我推测圣女峰应该设有什么幻术结界,只有符合某些规矩的人才能进去。”佳玉小声道,“刚才那圣女唱完了歌,又说了句什么。我推测那句话便是进入雪山的关键。”
“你听见了吗?”鹂落问道。
“不知道。”佳玉很老实地说。
“那就要去问了。”鹂落忽然勾魂地媚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