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的繁荣源于前世的梦想。在星辰的灿烂飞行之中，我们有生命中更多的时间辗转于自由与爱人之间。此刻，我仿佛看见历史之前的你，那时候，你是创造者，也是行吟的诗人。

——《千夜叹息》

天灰蒙蒙地亮了，北境的争端暂时得以平息，精灵军终是换了新的副统帅，但并非萨麦尔推荐的琉卡.塞拉莫。虽然光辉使者的建议很有份量，但最终的决定权，仍属于维兰.卡斯诺尔。

沙伦.艾斯塔被任命为新的副统帅，这个决定在萨麦尔看来，既狡猾又明智。他不由暗自感慨，之前对维兰的赞赏并非夸大其词，如今，这位银发俊美的暗夜精灵沉稳善思，已不再是他初见时的冲动少年。

“在你的成长历程中，她功不可没。”

萨麦尔在心底暗想，露出一丝清浅笑容。他和堕天使安静地站在一旁，聆听维兰向新任副统帅下达第一个命令。

“带领战士回训练场等候指令，同时，尽快在光之一族里挑选六位符合条件的女人，送给我们的盟友。”维兰语气沉稳，言词简洁地概述命令内容。

曾经发誓忠于修安的沙伦.艾斯塔并未拒绝副统帅一职，自然要服从于维兰。经由萨麦尔的一番描述，全心为大陆和民众着想的维兰.卡斯诺尔不仅“感动”了有毒的光辉使者，更让在场的所有听众重新审视他们的暗夜王子。

或许，不应再称维兰.卡斯诺尔为“暗夜王子”，他的举止言行，乃至他在萨麦尔的称赞下更显博大隐忍的胸怀，已然深具王者风范。尽管在大家看来，维兰与极富魅力的萨麦尔仍存差距，但与从前相比已经有很大进步，至少作为精灵军的统帅，维兰.卡斯诺尔还算够格。

维兰与萨麦尔结盟的决定让众人感到莫名的安心，至于之后的命令，没有人再提出异议。

可怜的修安完全被众人忽视，存在感所剩无己。至于沙伦.艾斯塔，虽然他是契约者，曾为人类，但也并非平庸之辈。他献出的逆灵法师之力，拯救过许多精灵，再加上沙伦低调和善，品格甚佳，在光之一族乃至大陆的口碑都很好，本人也是剑术和魔法的高手，被任命为副统帅，并不显突兀。

对光之一族而言，他们所崇敬的首领如今已成为“以自由为借口满足个人权力欲望的不纯净之人”，一切信仰便随之崩塌。当共同围绕的中心化为不可依赖的虚无，他们便会不由自主地向另一个更强大，更值得信赖的中心靠拢。

维兰看到了这样的未来，他承认，对光之一族的整合，是靠萨麦尔来完成的。然而，朦胧之中，他似乎又看到另一个未来。他强迫自己转变思维，可是……

伴着微弱的晨光，维兰望向萨麦尔沉静的容颜。他发现，长久以来，自己对萨麦尔的怨恨和憎恶，竟在时光的流逝中，悄然消散。

“他是一个有魔力的人。”

维兰在心底暗想，无奈地叹了口气。

安排妥当之后，维兰准备和琉卡、嘉蒂丝返回暗夜城堡。对于将绿精灵“送给”萨麦尔的决定，维兰还需和塞拉莫兄妹认真谈一谈。

愤怒痛苦的嘉蒂丝如今已是泪流满面，一副宁死不从的表情，维兰只能将她拦腰抱起，和琉卡乘风疾行，前往卡斯诺尔悬山。

嘉蒂丝喋喋不休的吵闹一路上都没停止，维兰和琉卡也未插话，直到把她扔进房间，看着她委屈地坐在地上，倾诉完所有的痛苦和不满之后，才不约而同地发出幽叹。

“我绝对、绝对不会去萨麦尔身边——”嘉蒂丝扯着嗓子呼喊，声音已有些沙哑。

“这是一个机会。”维兰单膝及地，温柔凝望绿精灵沾满泪水的脸庞，轻声说：“嘉蒂丝，你没感受到么？萨麦尔对精灵界的影响力。他仅凭几句话，就可以扭转众人的意志。”

“那又如何？”嘉蒂丝哽咽道，眼中噙着泪，神情忧伤。

“我看到一种未来……”维兰犹豫了一下，垂眸轻叹。

“未来？”嘉蒂丝皱起眉，眼神有些迷茫。

“嘉蒂丝，你希望最终成为卡斯诺尔大陆的王的人，是谁？”维兰轻抚她的脸颊，沉声问道。

“当然是你——”嘉蒂丝毫不犹豫地说出答案，但又突然止住，仿佛明白了什么，睁大眼睛望着维兰，微微摇头，随即抓住他的手臂。

“不会的……不会是他，这是精灵大陆，他不是我们的同类——”

“意识和观念，就像情感一样，可以被转变。”维兰柔声打断她的质疑，叹息着立直身体，缓步走到窗边。

“武力的入侵并不可怕，在爱恨分明的对抗下，我们可以团结协助，共同灭敌。然而，意识与精神的征服却难以抵挡，它比任何言语都温柔，比任何刀剑都锋利。”维兰停顿片刻，继续道：“我误解了萨麦尔的理想。征服和奴役是两种概念，萨麦尔渴望我们心甘情愿的接受与认可，他一直在为此努力……”

“可是我——”嘉蒂**言又止，垂下头，泪水再次滑落脸庞。

“他是对的。”琉卡叹息道，走过去扶起绿精灵，认真凝视她的双眸。“虽然我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受苦，但是……维兰是对的。这场战争看上去是精灵与恶魔军的对抗，实际上却是维兰和萨麦尔的战争。他们不会正面交锋，甚至依众人所望，结成联盟，但在通往唯一王座的途中，他们是彼此最强劲的竞争对手。嘉蒂丝，如今，维兰能相信的人，只有我和你。”

“所以……你们需要我借此机会靠近萨麦尔，破坏他的计划，或者，给他制造麻烦？”嘉蒂丝幽声发问，面色苍白。

琉卡没有回答，只是望向同样沉默的维兰，两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哦——”嘉蒂丝深深地吸了口气，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珠。“我明白了。”她垂着眼帘，声音绵软无力。“那么，我现在就带着你的诚意，去服侍萨麦尔。我会密切关注一切情况和动向，在他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回来。”

嘉蒂丝说完，缓慢转身，走向门口。

“谢谢你，嘉蒂丝。”维兰望着她的背影低语，声音里饱含歉疚。

“你还会爱我么？”嘉蒂丝翩然回眸，眼中泪光闪闪。

“会的。”维兰温柔回应，大步上前，用力将她搂进怀里。“我的爱里一直有你，嘉蒂丝。”

“我相信，我相信……”她哽咽着，推开维兰，跑出房间，急促而忧伤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片刻便消散了。

“你的爱里一直有她……”琉卡望着虚掩的房门，幽声呢喃。

“这不是谎言。”维兰轻叹道，走回窗边，遥望光明笼罩的大陆。

“那缇雅呢？”琉卡声音深沉，仿佛一潭静湖。

“缇雅……说起来，你是否该给我讲讲，不久前在帕布格斯塔悬山的见闻？”维兰说着，侧身倚在窗边，神情严肃地斜睨着琉卡。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琉卡迎着维兰审视的目光，平静回应。

“你刚才对嘉蒂丝说的的那番话，提到了‘唯一王座’，并将这场战争称之为我和萨麦尔的战争——琉卡，虽然圣月和除魔利刃都已失效，但是我的能力未有丝毫减退，包括‘凝眸探寻’。”维兰一边言语，一边缓步走向琉卡。

“但是，我不想在你身上使用任何甄别谎言的实验，因为，我信任并尊重你，就像你对嘉蒂丝说的那样，如今，我能相信的人，只有塞拉莫兄妹。”维兰注视着琉卡，目光晶莹又深沉。

琉卡垂下眼帘，无奈地摇头叹息。

“说出你的怀疑。”琉卡语气平稳，睁开眼睛，神情从容地望向他。

维兰愣了一下，微微张嘴，但未能发出声音。

“你已经相信萨麦尔在冰狱讲述的历史和现状，虽然未能进入契约之山，但你在那之后的行动和决定，直至你对嘉蒂丝说出心底的想法——这一切，都基于你已相信萨麦尔的事实。那么现在，你还在怀疑什么？你还在试图寻找原谅缇雅的理由吗？！”琉卡语气激动地说完，立刻转身，不让他看到自己面部表情的波动。

“呵……”维兰望着琉卡修长的背影，苦涩又自嘲般地笑了笑。“我已经很好地隐藏了……不愧是琉卡.塞拉莫……”

琉卡调整情绪，缓慢转身，神情平静地望向维兰。

“我只是……想不通……”维兰幽声呢喃，眼中聚集着点点泪光。

“那就不要去想了。”琉卡垂眸轻语，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很高兴，听到你对嘉蒂丝诉说的那些想法。你依然铭记自己的责任与理想，而我们，也已看清这场战争的本质，这足够了……”

“如果这场战争的本质是我与萨麦尔对王座的争夺，那么缇雅，她在其中，究竟是谁？”维兰眼中泛起伤感柔情，声音已有些哽咽。

“别、别转变思维——”琉卡皱起眉，本想继续言语，但当他看到两滴清泪从维兰眼眶里滚落时，只能无奈地垂眸叹息。

“不用担心，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她也是。”维兰低声轻语，眼泪和微笑在他清俊的脸庞上，闪着忧郁的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