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说爱你的时刻，永生已经消逝。我悠然地呼吸着原野的空旷，然后躺下去。水漫过了我的发丝，我的身体，像一部暗夜的史卷。

———《卡斯诺尔的诗人》

缇雅一时没有理由拒绝维兰的盛情邀请，只好趁着夜色和几位精灵回到卡斯诺尔悬山附近的训练场。

既然因缇雅的参与，苍穹密令不会影响精灵族的安危，维兰便打算利用这段时间亲自监督并指导战士们的训练，加强精灵方的力量，为之后对抗萨麦尔的战斗做足准备。

维兰已发出召集令，精灵战士们的短暂假期结束，陆续启程返回训练场。比起早前各族精灵在自己的驻地单独联系魔法剑术，大家更喜欢如今集中训练的模式，由经验丰富、能力强大的战士带领，不仅可以学到其他族的魔法，还能在与同伴的共同训练和切磋中增强自身的战斗力和团队配合力，这才是大陆战士真正需要并且让人热血沸腾的训练方式。

“都很积极呢。”缇雅垂眸轻语。她已感受到从四面八方聚向训练场的精灵战士气息。

“暂时忘记那些长翅膀的家伙吧。”维兰的笑容非常自信。“为了新的战斗努力训练，这才是我们现在最需关注的事。”

“我是否应该回避？毕竟，这是精灵族内部的训练，我——”

“我需要你。”维兰打断缇雅的话，一把握住她的手，似乎生怕她再次离开自己的视线。“你了解萨麦尔，熟知黑魔法，我需要你给予精灵战士指导，一起研究对抗萨麦尔的方法！”他的声音铿锵有力。

缇雅望着他，思绪难安。维兰对她重铸的信任再次达到巅峰，没有半分的怀疑，彻底地接纳，他已经完全将她划入精灵的阵营。

“缇雅？”维兰轻轻拍了下她柔嫩的脸颊。“你再想什么？我已经叫你三声了。”他故作不悦地皱起眉。

“我在想……”缇雅迟疑着，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在交谈的琉卡和嘉蒂丝身上，红头发的哥哥正在想办法恢复妹妹失去的部分记忆。

果然，已知战神诅咒的琉卡.塞拉莫还是不能完全信任缇雅，不，准确的说，在他的预测中，有一种信任再次分崩离析的未来。

或许，他想阻止，也可能，他希望在事实到来前储存一些心理准备。他知道缇雅不会多说什么，她的目光中藏着太多秘密。于是，琉卡只能先从嘉蒂丝失去的记忆入手，展开属于自己的调查。

“我在想……嘉蒂丝真令人羡慕……”缇雅呢喃着，眸子里映出绿精灵的身影。“有亲人、有爱人、有朋友，今后，还会拥有很多孩子，一起生活在美丽安宁的卡死诺尔大陆……”

“缇雅，你——”维兰欲言又止，目光中凝聚着困惑。“为什么会这样想？你羡慕嘉蒂丝？呵……”他低语，脸上显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维兰，对于卡斯诺尔的未来，你有怎样的期许？或者说，当战争结束，作为精灵王的你，打算如何守护大陆，保证它远离内乱与外敌？”缇雅恢复严肃神情，专注地望着维兰。

“呵，话题转换的好快啊。”维兰摇头微笑，随着缇雅的问题整理思路。

“我被流放到人界，负责看护你的时候，因为实在无聊，夜里你睡觉时，我就在三楼的书房里看书、一些关于人类历史的书。当然，那时的我，边看边嘲笑写书的人，嘲笑书里记载的人界故事。战争、鲜血、制度的建立、王朝的更迭等等，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精灵的情感和人类最为接近，所以我能体会，关于书里所写的一切，但却难以认同，更对人界的秩序非常抵触。尽管如此，它们还是深深烙印在我的记忆中。我并不会刻意回想，然而，在卡斯诺尔大陆历经磨难之后——”维兰望向缇雅，欲言又止。

“你认可了人界的秩序，人类的智慧。”缇雅补充道。

维兰垂眸点头，清浅的笑容中有几分无奈和苦涩。

“绝对权力、有效的等级制度、军队、国家，这些我曾经不屑的名词又悉数攻占我的意识。人界有很多优秀的国家，繁荣、强盛、和平，在其中生活的人类很幸福、很快乐，尽管他们历经血腥的战争和痛苦的变革，但这是建立权利与秩序必须付出的代价。或许，卡斯诺尔大陆的未来不会像最初那般温柔、自由，精灵之间也许不再是平等的关系，但我保证，它会成获得长久的和平与安宁。”维兰的话语铿锵有力，信心十足。

“一样的说法呢……”缇雅想起米凯尔的话，禁不住呢喃自语。

“什么一样的？”维兰没听清她愈渐微弱的声音，疑惑地问道。

“和我的想的一样。”缇雅神态自然地回应。

维兰瞬间展露笑颜，眼中光芒闪烁。缇雅的回答让他十分开心，维兰想，这就是真正的爱吧，爱人一个温柔的认可和赞同就会让他心花怒放。他可以从嘉蒂丝、诺莲，或是任何一个美丽的女人那里获取身体的快感，但只有她、只有缇雅，能带给他灵魂的满足和愉悦，当然，还有痛苦和哀伤。

维兰承认，从他们相遇至今，缇雅带给他的每一种情感都是深刻而强烈的，即使是在人界陪伴她成长的寂寥时光，维兰都会不由自主地悄然关注从小女孩成长为美丽少女的缇雅。

那么，缇雅呢？维兰禁不住想起西尔芙那咄咄逼人的问题。

“她承认了吗？她认真地向你表白过么？她甚至在你面前连一句‘我相信你’都不曾说过吧？”

西尔芙字句尖锐，反复跳跃在维兰的脑海里。他是否应该趁着现在气氛正浓时向缇雅索要答案呢？把西尔芙的问题悉数抛给她。

缇雅，你是否相信我，缇雅，告诉我，你爱我。

维兰在心底黙语。他无法在她面前将其化为真实的声音，或许是因为他高傲的自尊，也可能是担心会得到否定的答案。

否定？怎么可能？维兰自嘲地笑了一下，垂眸摇头。他相信缇雅是害羞而内敛的，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她早已用行动验证了一切。对，一定是这样的，缇雅……

维兰如此思索，微笑着睁开眼睛。

“缇雅？”他低声呼唤着，四处不见缇雅的踪影。训练场已聚集了不少战士，琉卡和嘉蒂丝也已姿态挺拔地站到他身边。

“她说有事，很快回来。她不忍打扰你闭目养神的静休，和我们打了招呼，便匆匆离开。”琉卡回应着。

维兰皱起眉，身体稍微有一丝移动，便被琉卡用力握住手腕。

“你不会现在打算去找她吧？大家已陆续到齐，等着你的宣言呢。给她一些私人空间吧。苍穹密令还未结束，她依然身在其中。”琉卡斜睨着维兰，微笑轻语。

维兰叹了口气，有些愠怒地甩开琉卡的手，平复了一下情绪。虽然维兰眼前始终闪现缇雅的身影，但他已经感受不到她的气息，这让他觉得不安，但维兰很好地掩饰了真实的内心，神色平静地走进大家中间，语气亲切地问候战士们几天来的假期是否愉快。

长夜将尽，缇雅寻着熟悉的气息一路疾行至温润的索利奎特平原。深灰的天空下，金发黑衣的男子正轻柔地抚摸独角灵兽的脊背。

“萨麦尔……真的是你……”缇雅呢喃着，缓步靠近他，无法掩饰眼中的惊喜。“我还以为自己的感应能力出了什么问题……”

“但你还是来了。”萨麦尔回眸微笑，眉宇间绽放着沉静的光芒。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亲眼看着维兰没收了嘉蒂丝的‘通行证’。”缇雅仔细打量着他，似乎想要再次确定这不是她的幻觉。

萨麦尔微笑不语，抬起手臂置于胸前，缓缓舒展掌心，一块与“通行证”完全相同的水晶石赫然显现。

“你复制了它？”缇雅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我只是找了一块与它相似的水晶石，塞进绿精灵的衣服里。”萨麦尔公布了正确答案。

“但是维兰并未发现......”缇雅呢喃着，想要伸手触摸熠熠生辉的水晶石。

萨麦尔蜷起手，再次舒展时，“通行证”悄然消失。“魔法。”他微笑低语，握住缇雅纤细的脖颈。

“还要我主动问询事情的进展么？我知道，有些话，你只想对我说。”萨麦尔目光深沉，将她彻底笼罩其中。

“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缇雅神色平静。

我不会告诉你所有的事，从今天起，你将成为我的棋子，萨麦尔。

她如此想着，苦涩地笑了笑，开始了属于洛林奥德国第七公主、缇雅.圣.里格的密谋。

“在苍穹密令结束之前，我们积极备战吧。维兰打算毁掉这片自由的大陆，把它变成庸俗的人界或冰冷的天界，而我，要拯救卡斯诺尔。你和你的战士，是否愿意成为我的同盟者，萨麦尔？”缇雅说完，微笑着向他伸出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