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深黑的，空中的云霾是翻腾的，在希望与绝望相融的朦胧中，你孤寂的心穿过迷幻的音调，走到一个远远的梦里。

——《瑞米尔手记》

无论维兰如何追问，温蒂尼就是不肯向他透露“新客人”的详细信息，只是告诉他三天之后再造访契约之殿，就可以见到新客人了。

“你的意思是，缇雅要在神明领地坚持三天才能等到援军？”维兰一脸不悦地盯着温蒂尼。

“她不需要援军。”水之精灵王一如既往地温柔典雅。

“即便如此，你们也没必要对我隐瞒新客人的身份。”维兰相信缇雅能够应付一段时间，何况她身边还有梵卓。于是，维兰随即调转话题，继续追问道。

“并非隐瞒，在见到新客人之前，我和另外几位元素精灵王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号。”温蒂尼轻声回答，严肃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你刚才说——‘名号’？”维兰注意到一个关键的细节。

“是的。”温蒂尼垂眸幽叹。

“天使？”维兰说出自己猜测的结果。

“那些长着翅膀、烦人的家伙终于耐不住天界的寂寞了。”西尔芙一手拄着下巴，斜睨着维兰说道。

“请原谅我打扰你们的谈话”阿斯蒙德说着，走到维兰身边，认真地仰望两位精灵王。“据我所知，天界有一条人人皆知的禁令‘任何天使都不能进入卡斯诺尔大陆’——美丽的水之精灵王，您是说，天界如今已经撤销这条禁令了吗？”

“对于天使而言的禁令实际上是精灵大陆和天界的约定。我们破坏约定在先，天界的主神自然可以派他的战士进入大陆。不久前，我们从存在于契约之殿的精灵界能量中心收到了主神的讯息——”

“内容是什么？”维兰打断温蒂尼的讲述，急切问询。

“维兰，他是上帝，是四界唯一的神，他不会像路西菲尔一样与大陆谈条件，告诉我们来者的名字和目的，何况，我们是率先违约的一方。”温蒂尼垂眸低语，语罢，缓缓抬起眼帘，安静注视着神情阴郁的维兰.卡斯诺诺尔。

“不用担心。”看到维兰一脸忧郁的样子，温蒂尼柔声安慰：“无论天界客人的名号多么响亮，他们都不会伤害我们的同胞。”

“未必。”贝西卜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殿厅里。

维兰立即转身，目光凛冽地盯着他说：“什么意思？”

“天界的规矩是，级别越高的任务，派出的天使级别就越高。而高等级的天使队伍，则代表着主神的权威，为了完成任务可以消除一切障碍，哪怕是平凡无辜的人类。”

贝西卜停顿片刻，凝视着维兰的双眸继续道：“你敢保证，此次天界来客的任务和大陆的利益不会发生任何冲突么？一旦发生矛盾，那些天使会比你想象中更加冷血。他们没有感情，没有痛觉，只会以最强大的力量和意志，在神明的保护下，战斗到最后一刻。”

维兰咬紧牙关，嘴唇微动，却没能发出声音。贝西卜说得没错，主神为了他的洁癖，派天使消减人类的劣迹在历史上并不罕见，谁又知道，这次他又想对卡斯诺尔大陆做什么？是因为精灵界恢复了梵卓炽天使身份，还是缇雅运用天使契约者的力量消灭了妖魔？

维兰思绪凌乱，难以平静。不可知的未来让他蓬勃的自信逐渐安静，这三天的等待，将是他生命中最漫长的时光。

维兰和鬼王三人离开之前，温蒂尼将昏迷的柏莎交给维兰。

“她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痛苦，但最终坚持下来。好好照顾她，维兰。”温蒂尼柔声嘱咐着，旋即和西尔芙一起消隐无踪。

维兰盯着空荡荡的座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俯身抱起安详躺在地上的柏莎，和鬼王三人离开契约之殿。

如果不考虑被封印在神明领地的恶魔、炽天使还有半神半魔的缇雅公主，历经磨难的卡斯诺尔大陆的确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虽然三天之后，又有令人头疼的新客人到访，但除了维兰和鬼王三人，剩下的精灵毫不知情。

维兰不想打扰大家得之不易的欢乐，于是宣布所有北方训练的战士休息三天，与家人恋人团聚，三天之后再回训练场集合。

战士们欢呼赞颂着维兰，卡斯诺尔大陆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喜悦气氛。然而，相比其他精灵族的聚居地而言，赤焰族的城堡要冷清许多。被选中与暗夜族结合的赤焰精灵已经迁移至卡斯诺尔悬山，唯有诺莲，依然决定回到赤焰城堡，回到塔鲁.利亚顿身边。

诺莲推开房门，塔鲁坐在床边，宽厚的背影流露着悲伤。她轻轻走过去，坐在他身旁，靠在他温暖的肩上。

“你不该回来。”塔鲁垂眸低语，声音沙哑。

“这里是我的家……”诺莲呢喃着，眼眶悄然湿润。

“你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塔鲁一把推开诺莲，腾地站起来，痛苦地望着她。

“但我爱的是你啊，塔鲁，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伴侣啊！”诺莲哽咽着呼喊，抓住他手臂的瞬间，泪雨滂沱。

塔鲁甩开她的手，突然召唤他的长剑，将剑锋抵在她的小腹上。

“那就让我除掉你腹中的孩子，拒绝接受维兰的命令与他结合！”塔鲁语气愤然，目光中燃烧着痛苦而决绝的火焰。

诺莲的泪水冻结在脸上，她惊恐地向后退，直到撞到窗台。

“你疯了吗，塔鲁......”诺莲呢喃着摇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这手持利刃恨不得将她粉碎的男人，还是深爱她的塔鲁么？

“是的，我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你在留恋什么？维兰的体温？他比我更能满足你，更能让你快乐吗？！”塔鲁愤怒地嘶吼着。

“混蛋！”诺莲走上前，用力将掌心甩在他脸颊上。

可惜，这一记响亮的耳光没能让塔鲁清醒，反倒把他推向失去理智的深渊。塔鲁握紧剑柄，将冰冷的剑身刺入诺莲的腹部。

“你再干什么！”碰巧路过的雪莉娜听到诺莲的惨叫声，推开虚掩的房门，怒吼着一脚踹开塔鲁。

“哦，天呐……”雪娜莉捂住诺莲流血不止的伤口，愤怒地瞪着塔鲁，咬牙切齿地说：“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诺莲……”刺目的鲜血似乎让塔鲁清醒了一些，他呢喃着，缓步靠近气息微弱的爱人。

“不要过来！”雪娜莉大喊道。她尽全力背起昏迷的姐姐，跃出窗格，落在应召唤而来的灵兽背上，疾速赶往水泽族的城堡，留下目光呆滞的塔鲁，跪倒在诺莲的血迹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在夏依的及时救治下，诺莲很快恢复生机，但她腹中刚刚萌芽的新生命却没能保住。

维兰闻讯赶来，向雪莉娜了解大致情况后，建议她和诺莲搬到卡斯诺尔悬山居住。

“我倒是同意，不过诺莲……唉，她情绪很糟糕，醒来之后不和任何人说话。你去劝劝她吧。”雪莉娜说完，便凑到夏依身边继续缠着她教自己水元素的复原魔法。

维兰无奈，只好独自走进诺莲休养的房间，轻手轻脚地坐在床边。

“我一直在等你。”诺莲潮湿的声音在寂静中回响，她缓缓支起身体，专注地望着维兰。“从今天起，我就是只属于你，维兰.卡斯诺尔的女人。”她说完，双手勾住维兰的脖颈，吻住他的唇。

诺莲温热的舌头像一条小蛇在维兰口中游动，丰润的双峰在他胸口摩擦，维兰没有抗拒，亦没有迎合，诺莲发现他的冷淡，缓缓离开他的嘴唇，面颊红润地凝视着他平静的容颜。

“你不想要我？”她的呼吸尚未平稳。

“先和我回卡斯诺尔城堡居住，接受暗夜族的守护。等到你好些了，在继续完成我们的使命。”维兰语气温和，拦腰抱起诺莲，走出房间。

“姐姐！”雪娜莉呼唤着，小跑到维兰身边，握住诺莲的手。

“走吧。”维兰望着雪娜莉粉红的笑脸，微笑轻语。旋即，他又转向夏依，温柔问询：“你这边，一切可好？”

“还算安静，除了你塞给我的那三个堕天使。”夏依微笑回答，露出几分无奈的表情。

“其实，他们偶尔也挺可爱，尤其是那个对你一往情深的阿斯蒙德。”维兰半开玩笑地说道。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调侃了呢？”夏依望着他，目光里流淌着点点深情。“快些回去吧，维兰。”她顿了片刻，继而换了一副认真严肃的神情，声音清亮地说：“水泽族随时听候您的调遣，卡斯诺尔大人。”

维兰微笑着点点头，带着奈罗姐妹乘风离开。

夏依望着维兰渐行渐远的背影，沉默地笑了。经历了重重磨难的卡斯诺尔大陆终于重获安宁，这个冷漠的男人也变得温柔许多。

这也许是最好的现状吧。夏依想。虽然她知道维兰心里那令她向往的位置，不属于大陆任何一位女性精灵，但她知足了。

他拯救了她，让她成为水泽族的引领者，他温柔地对待她，信任她，像一位知心的老朋友。

夏依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她依然爱着维兰，但不再那样自私地渴望拥有他。他是卡斯诺尔的王，不属于任何人，而她，又回到自己的命运中。

这一次，她会认真挑选一位善良的水泽族男子，与他结合，繁育后代，继承并守护珞普吉尔家族的荣耀。

努力吧，夏依.珞普吉尔。

她在心底默默地鼓励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