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又一夜已逝，接触了你冰凉的呼吸，我便预测神意已定，那见证我死亡的第一人就是你，那让我重新轮回而生的人一定是你。

——《瑞米尔手记》

伴随着伊莎蕾斯温柔的指令，缇雅将全部能量集中于掌心。自她掌心散发出淡绿色的光芒，逐渐包裹住整个炫彩之石。

伊莎将自己的胸膛贴近炫彩之石，继而转身背靠石壁。她的倩影融在光芒中，光芒又流淌在她灵动的眼波里。

“谢谢你，美丽的女孩。请再努力一些，我们就快成功了。”她的声音温柔而虚弱。

“没问题。”缇雅微笑着回答，继续上调能量。

淡绿色的光芒越来越浓，伊莎的脸庞开始变得朦胧模糊。突然，炫彩之石发生剧烈的震动和轰鸣，有一股强烈的冲力自缇雅的掌心急速涌进她的身体。她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手以躲避危险，却发现掌心似乎与石壁粘连，无论如何也无法分离。

“怎么回事！”缇雅紧张地喊道，突如起来的剧痛袭遍全身。

“它在抗争！不要放弃！”伊莎一把握住缇雅的手腕，她的掌心犹如火焰般灼热。

“我会尽力！”缇雅声音在震荡中颤抖着，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要碎了。

当意识中的缇雅遭受痛苦时，现实里的缇雅会有怎样的反应？自然不会如雕像般安静。此时，紧闭双眼跪坐在贝西卜旁边的缇雅，已是浑身颤抖，鲜血从鼻孔和嘴角奔涌而出。此刻沉浸在意识里的缇雅不知自己的肉体也跟着捣乱，依然全力与炫彩之石抗争，只是，一旁的观众看不下去了。

维兰箭步如飞地冲到缇雅面前，单膝跪地扶住她颤抖的肩膀，大声呼喊她的名字；琉卡和萨麦尔还算镇定，两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先后向缇雅所在的位置走了几步。

缇雅在贝西卜体内顽强拼搏的意识，因维兰突然的介入而受到干扰，她粘在石壁上的掌心略微松动了一下。她似乎能听到维兰呼唤的声音，遥远而又急切。

“不！不要放弃！我求你——”伊莎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而凄厉，目光瞬时被泪水充盈。

伊莎哀伤的容颜再次唤起缇雅悲怜的情怀，她咬紧牙关，坚持抗争。然而，炫彩之石的震动愈渐强烈，缇雅真有些支撑不住了。缇雅想，或许神明的遗物也有灵魂，不愿屈服，不甘沉睡。继续斗争下去，能赢么？她已经很疲惫了。维兰的呼唤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缇雅感到有外力正试图将她拽离险境。

“美丽的女孩……”伊莎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柔音色，她呼唤着，向缇雅伸出另一只手。

“过来吧。”伊莎微笑着发出邀请，她的笑容在光芒中格外迷人。

缇雅抬起手，与她五指交握，靠近她的身体。缇雅仔细端详着伊莎，急促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我们长得好相像……”缇雅不由地感慨道。

“或许我是你的祖先。”伊莎颇为严肃地说，旋即又笑着摇摇头：“我都没有机会繁育后代。但也可能，弃我而去的父母还有其他的儿女，他们向正常人一样生活、结婚、生育、死亡，代代相传。或许，我们真的有血缘关系。”

缇雅苦涩地笑了，她差点要忘了，自己曾经是一个完整的人类。她的母亲是洛林奥德国的王后，一个在生育后死亡的平凡人类，若有心追溯起母亲的先辈血脉，说不定，真的能和伊莎蕾斯产生关联。

“或许。”缇雅微笑回应，有些不舍眼前的女子。

“缇雅。”伊莎轻声呼唤，握紧她的手指。

“你知道我的名字？”缇雅惊讶地睁大眼睛，她不记得曾经告诉伊莎自己的名字。

“在我意识和灵魂苏醒至今的短暂时间里，我深入探究了贝西卜的记忆，他所知道的，我都已了解。”伊莎犹豫了一下，温柔的语气多了几分严肃：“缇雅，能告诉我，你对贝西卜的‘要求’是什么？”

缇雅苦笑着垂下眼帘，叹息着摇了摇头。“那是你离开之后的事了。即使我现在说出要求的内容，到时也可能会改变。知道这些，对你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向我发出请求时，已经决定为生存放弃一切了。”缇雅平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酷。

伊莎没有说话，她与缇雅交握的手指微微松动了一下又迅速攥紧，刚刚清澈的眼眸再次被朦胧的泪光覆盖。

“哦，算了……我答应你，不会为难他。”缇雅被伊莎泪眼汪汪的样子弄得善心大发，其实她到现在也没想好“要求”的内容。

“谢谢你，缇雅。”迷人的笑容重新绽放在伊莎小巧的脸上，她再一次鼓励道：“不要放弃，我们能成功！”

缇雅沉心静气，不再理会维兰的呼唤。她集中意识上调能量，尝试着忽略震动所带来的痛苦。缇雅觉得有些奇怪。她与炫彩之石的抗争过程中，能量运用十分顺利，没有任何阻碍，她原以为萨麦尔会进行干扰。萨麦尔在哪儿？他看不出她正试图拯救贝西卜么？

缇雅想到萨麦尔的瞬间，仿佛感受他灼热的体温。似乎有什么力量试着牵引她突破能量极限。炫彩之石的震动戛然而止，伊莎突然松了双手，像被巨力吸附一样，脊背紧贴在石壁上，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我要走了……”伊莎轻声呢喃，目光中流淌着深沉的眷恋。“告诉贝西卜，我永远在这里。”她说完，微笑着消融在无限弥散的淡绿色光芒中。

缇雅静立着，等待光芒浸满双眸。她闭上眼睛，身体仿佛轻盈地漂浮在半空中。一阵幽寂过后，维兰急切的呼唤又在耳边响起。缇雅挣扎着抬起眼帘，看到维兰俏丽的鼻尖。她转动眼眸，错过他的脸庞，望向面色苍白的贝西卜。

“成功了……”缇雅注视着贝西卜缓缓睁开双眼，欣慰地感叹道。她感到异常疲惫，身体不由控制地倒向贝西卜的胸膛。

不过，维兰可没有耐心让她休息，他掐住缇雅的肩膀，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别告诉我，你刚才是在帮他！”维兰皱着眉头，低声吼道。

缇雅被暗夜精灵又拽又吼的，昏沉迷糊的头脑顿时变得清醒不少。她把手指竖在嘴边，故作神秘地发出一个“嘘”声，随即掰开维兰钳子似的手指，转身面向贝西卜。缇雅打量了他一遍，继而望向不远处的琉卡和萨麦尔，垂眸沉思片刻，目光又落回贝西卜清秀容颜上。

“你说过，会答应我的一切要求。”她说着，嘴角浮起一丝情感不明的微笑。

“说吧。”劫后逢生的贝西卜尚未完全恢复体力，依然虚弱无力地靠在石壁上，指尖在伤痕已愈的胸口处缓慢游移，似乎在寻找什么。

“忘记维兰.卡斯诺尔在这里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立刻带着阿斯塔罗离开，在山下休整调养，三天之后回到你最初的任务中。我不管你怎么和山下的鬼王军解释，那是你要思考的事。这就是我的要求。”缇雅字句清晰地陈述着，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

贝西卜仰望着她，血色微弱的嘴唇弯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我明白了。但这是一件需要配合的事。”他轻声回答。

“我知道。”缇雅说着，转身凝望维兰，此时此刻，他那张扑克脸上复杂的表情，实在难以用具体词语形容。

“就是这样。贝西卜在最后关头选择活命，我救了他，他为此可以答应我的要求，刚才我说的，就是‘要求’。”缇雅盯着维兰，词句生硬地解释着。

“你这个疯子。”维兰哭笑不得地骂道。他宏伟的大计划、充满无畏勇气和浓烈情感的计划，就这样被缇雅掩埋了。早知如此，维兰断不会将机会让给她。

当缇雅拦在他面前主动请缨时，维兰并不知她此举的真实理由，而是被她那楚楚动人的模样俘获，再加上贝西卜在之前的“五个回合”中让缇雅衣不蔽体，维兰猜想缇雅应是有怨气需要发泄，于是就暂作休息，把战场交给她。没想到一会儿功夫，就变成这种让他措手不及的局面。

“为了卡斯诺尔大陆，不要做率先破坏协定的一方。”缇雅轻声说，目光坚定地望着他。

“你认为我会害怕路西菲尔？想要达成理想，必须付出代价——”

“不要以卡斯诺尔大陆的和平为代价！”缇雅高声打断了维兰的话。她的嘴唇有些颤抖，她能看出维兰目光中热烈的执着，一如彼时的自己，为了解开卡斯诺尔的诅咒可以不顾一切。

“我会活下去，维兰。但是除了活着，我还有其他的愿望，我希望你成为精灵界真正的王，我希望卡斯诺尔大陆远离战争……”缇雅垂下眼帘，不敢正视维兰星辰般的目光。

“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维兰叹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说着，缓缓松开手。他注视着缇雅，直到贝西卜和琉卡掺着迷迷糊糊的阿斯塔罗走到身边，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和三人腾空跃起，穿越石缝入口，离开山洞。

缇雅抬起眼帘，望向逐渐消融的星辰。这个漫长的夜晚，发生了太多出乎意料的事。

现在，精灵和堕天使都离开了。缇雅和萨麦尔终于可以安静地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然而，幽暗神秘的山洞里，真的只有他们俩人吗？缇雅在用掌心印刻重新封印炫彩之石的最后关头，曾感受到一股奇怪而又强大的能量气息。

是错觉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