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列终于意识到形势的严峻。尽管他依然相信贝西卜最后会解救自己于苦海之中，但目前唯有与维兰.卡斯诺尔合作才能自保。

瑞塔，对不起。为了活下去，我只能竭力配合。如果缇雅一怒之下彻底毁灭了你的灵魂，不要恨我。

彼列在心里默默自语。

“萨麦尔和缇雅去往西方之地，好像是要寻找什么宝物。他们计划离开卡斯诺尔大陆。”红衣恶魔有气无力地说道。

“离开？”维兰秀气的眉毛聚到一起，目光凶凶地盯着彼列。

“是啊，两人从小黑屋里出来后，就变得无比和谐融洽。”

“什么小黑屋？！”维兰越听越来气。

“总之，他们现在就是一副生死与共相依相偎的样子，神神秘秘的，谁知道还会有什么阴谋。”彼列懒洋洋地斜睨着维兰。

“走！”维兰扯着嗓子吼了一声，转身疾行。

夏依和修安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彼列回头向贝西卜露出一个含义不明的笑容，也随之起步向前。

“走吧。”贝西卜语气温和，率领鬼王军踏上西征之路。

围绕大陆北部建立起的圣月封印阻隔了能量的流通和感应，但封印内外的视野依然清晰。

菲希尔站在光墙内，看着星光下疾速行走的银色身影和修安.米里昂那张扬的橘色头发，顿时陷入强烈的恍惚。

重新回到精灵阵营后，菲希尔被修安领走，而梵卓自从进入艾茵莫卡悬山之后，再不曾露面。她试图打探他的消息，结果得不到丝毫线索；想要进入契约之殿，却遭到元素精灵王的严厉警告。

更奇怪的是，修安昨天神秘兮兮地趴在她耳边说，他即将离开一段时间，和维兰办理重要事情——那么，如今映入她眼帘一幕就是所谓的“重要事情”吗？

维兰、修安、夏依、彼列还有十三个银衣战士，步伐矫健地向西而行。

菲希尔原以为那些闪耀的身姿是更换了统一装备的精灵，待她看清其中两张无比熟悉的脸时，不由地怀疑起自己的视觉。她看到了两位与自己同期的天使，他们在菲希尔之前，一起叛离天界投靠魔王，原以为永远不会再相见……

菲希尔转身唤来独角兽，飞向艾茵莫卡悬山。即使被警告，她也要再次冲进契约之殿，弄清楚这混乱状况。

由于灵兽在菲希尔的命令下飞行速度超越往常，以至降落时振动剧烈，弄得周围尘土飞扬。

“咳、咳！”嘉蒂丝被突入其来的灰尘呛得差点窒息，一脸不悦地瞪着菲希尔：“你在干什么？这么着急！”

“嘉蒂丝、塔鲁……你们也在这里……”菲希尔呼吸尚未平稳，她望着刚抵达悬山不久的两人，犹豫片刻，低声说：“我要见西尔芙。”

“你得到召唤了？”绿精灵斜睨着她。

“没有。”

“除了暗夜家族的首领，其他人需要被召唤才能进入契约之殿——你不知道么？”嘉蒂丝高傲地扬起下巴。

“我必须进去，我看见了——”菲希尔情绪激动，差点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和盘托出。

绿精灵和塔鲁敏感地对望一眼，继而转向菲希尔，齐声问道：“看见了什么？”

“恶魔，堕落天使，或许其中还有曾经的朋友。”

夜风中响起清澈的声音，平和而又充满力量。

嘉蒂丝随之吸了口气，目光迅速环顾四周，最终定格在薄雾里逐渐清晰的人影上。

“哥哥？”她呼唤着，纤长的睫毛在微光中颤抖。

“琉卡？”塔鲁十分惊讶地望向红发闪耀的暗夜精灵。

之前，塔鲁和嘉蒂丝接到元素精灵王的召唤，据说是琉卡有了新状况。却不料刚踏上艾茵莫卡悬山，昏迷多日的琉卡.塞拉莫就精神抖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哥哥，你……还好吗？”嘉蒂丝不确定琉卡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语气有些迟疑。

“我回来了，嘉蒂丝。元素精灵王救了我。”琉卡的语气也稍有迟疑，只是他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得看不到任何情感。

绿精灵走上前拥抱熟悉的亲人，而他身上散发出的清新气息却让她觉得格外陌生。她抬起头，若有所思地凝望琉卡，欲言又止。

“我都知道了。”琉卡温柔地抚摸嘉蒂丝的头发，转眸望向菲希尔：“你所看见的，契约之殿里的四位精灵王已经告诉我——嘉蒂丝，你们也无需再对我和菲希尔隐瞒了。”他微笑轻语，目光沉静地掠过嘉蒂丝和塔鲁讶异的脸庞。

“究竟发生了什么？”菲希尔都快被他们绕迷糊了。

嘉蒂丝叹了口气，极不情愿地向菲希尔讲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真是难以置信。”菲希尔垂下眼帘，不住地摇头。

“他们应该还没走远，我必须尽快跟上……”琉卡举目眺望苍茫的西方之地，呢喃自语。

“你说什么，哥哥？”嘉蒂丝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我要离开封印一段时间。”琉卡低声回答。

“维兰不在这里，没有人能开启封印，你要如何离开？”塔鲁在一旁皱眉，琉卡坦然从容的神态让他觉得不太适应。

“他有‘通行证’。”嘉蒂丝语气阴郁地补充道。她本想询问琉卡离开封印的原因，却被塔鲁抢先错开话题。

“不，它已经不在我这里了。”

“怎么会——”

“没关系，我有办法。”琉卡打断嘉蒂丝的疑问，露出自信的笑容：“时间紧迫，我必须要走了。”

“等等！”绿精灵被琉卡模棱两可的态度弄得颇为烦躁，她有些生气地喊道：“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请原谅，亲爱的嘉蒂丝，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我是受精灵王之托，去处理重要的事情。”

“和修安一样的说辞……”菲希尔冷笑了一声，继而望向站在自己对面的三人：“我不管你们去处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谁能告诉我，亚纳尔大人在哪里？自从他进入契约之殿就杳无音讯，元素精灵王一再阻止我打探关于他的消息——”

“梵卓在契约之殿接受双翼的融合，还需要一段不能被打扰的安静时光。”琉卡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菲希尔、嘉蒂丝和塔鲁齐刷刷地将目光栽在琉卡脸上，像是同时被什么堵住了喉咙，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好在封印里等我们回来。”琉卡说着，脚尖离地，轻盈地升至他们头顶上方，随即快速飞向封印边境。

“他怎么可以——”塔鲁终于发出惊讶低呼，可后半句话还是悄无声息地卡在嗓子里。

是啊，琉卡.塞拉莫怎么能在空中穿行呢？除了与风之精灵王完成了凝合的维兰.卡斯诺尔，其他精灵不应具备这样的能力。

琉卡也认为理当如此。但他享受过，在被彼列操控成为恶魔时，在萨麦尔赐予一个意外的礼物时，他曾享受过在空中自由穿行的短暂光阴，只是他不愿使用，以致于萨麦尔何时将其收回都无从知晓。

而今，他再次行走于夜空，心境却不像从前那般纷乱，渐渐地，他已经接受了“棋子”的角色。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率领军队血战艾尔韦斯的琉卡.塞拉莫，其实早已随着荒原被封印的夜晚沉没了。

从地狱回来的他成为红衣彼列的棋子，直到缇雅解放体内的黑翼；而之后，随着卡斯诺尔诅咒浮出水面，他又成为萨麦尔试图利用的目标。他挣扎着，在忠诚与背叛、在保护大局和家族荣耀之間徘徊，终于，走出记忆之城的那刻，琉卡做出决定，却不料依旧没能成功。

维兰果断摧毁契约刚建立起的连接，不仅惹的萨麦尔一怒之下开始积聚毁灭性的能量；而且逼的缇雅情急之中探索到最深的秘密，唤醒了莉莉丝的血液，疯狂杀戮之后才恢复理智；更是直接把琉卡推到死亡边缘——但是，最终的结果对于琉卡而言，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他醒过来了。依靠恶魔的力量，重新睁开双眼。

琉卡应该感谢四位元素精灵王最终决定用卡斯诺尔大陆唯一的恶魔契约者、维兰父亲的甜蜜情人、玛门不听话的下属——芝露的力量救他。

然而，当他接到精灵王的委托、更准确地说是命令時，涌到嘴边的“感谢”立即消散在酸涩的口水里。

不过是再当一次棋子罢了。若非如此，他们将会向大陆宣告琉卡.塞拉莫的死亡，然后，焚烧他的身体和元灵，让一切化为灰烬。

琉卡缓缓落在封印边境，指尖搭在光墻上，目光平静得似乎世界崩塌也无法在其中激起任何涟漪。他轻启薄唇，浅红色的雾气从他齿间飘出，落在熠熠生辉的光墙上。他随之念出一句咒语，仿若幽静的吟唱，充满芬芳魅惑。

一道纤细的暗红亮光在他前额上闪过，转瞬即逝。紧接着，他手指触及的光墻处，燃起暗红色的火苗，继而上行下延，最终扩展成为一扇边缘火光燃烧的门。

他落下手，悠然前行，踏入封印外土地一刻，火焰迅速消隐，光墻完好如初。

“这就是神明遗物的力量么？”琉卡仰望璀璨夜空，沉静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淡然笑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