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雅仔细想过，萨麦尔将召唤石放入她掌心并将她送回地面的意图。他是极其聪明的人，在进行每一件事之前都会做好完备的设计，同样，对她也不例外。

那么，萨麦尔关于缇雅的设计会是什么？他是否已预知，她会召唤维兰，而维兰声泪俱下的“表白”又让她找到了继续生存的理由呢？

萨麦尔的目光是那样沉静，沉静得仿佛看穿她变幻的内心世界，沉静得让她不寒而栗。

“来点新鲜的果酒？”萨麦尔把水晶杯举到她面前，语气温和。缇雅恭敬地接过杯子，递至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很好喝。”她平静地称赞，随即环顾四周：“其他人呢？”

“他们在做自己的工作。”

“那么，我应该做些什么，萨麦尔大人？”

“散步。”

缇雅正学着适应萨麦尔的奇思妙想，她陪在他身边，在圣月封印的边缘悠闲漫步。她知道，他们如此张扬的散步很快将招来一群愤怒的精灵战士，而且还会有一些她渴望见到又不敢面对的熟悉面孔。缇雅猜不透萨麦尔的意图，或许这只是源于他一时的无聊。

“多么温暖的光芒……”萨麦尔抬起手，指尖掠过封印，金色光芒如利刃割破他的皮肤，深红的血液渗出，格外耀眼。但很快，微小的伤口便愈合如初。

失去恩赐的萨麦尔，在圣月面前，不再强大。缇雅始终疑惑，难道在他心里，她的价值真的等同于这宝贵的恩赐？她有可能背叛契约，而恩赐却不会背叛。曾经可以轻而易举地突破圣月，如今，却被圣月轻而易举地伤害——萨麦尔的眼中为何仍旧充满不可一视的自信？

缇雅来不及思考太多，透过淡淡光晕，她看到一群愤怒的精灵战士正疾驰冲向他们。

“我们该做些什么，萨麦尔大人？”缇雅说着转头回望，却四处不见萨麦尔的踪影。她无奈地叹口气，向后退了几步。萨麦尔一定隐匿在某个地方安静注视并观赏着，他为她设计的开场戏。

虽然修安离开时撤走了分布在封印外围的光之结界，但圣月本身据有感知功能，尤其是对于两个已经失去恩赐的恶魔，当他们距离封印百米之时，圣月本体即已发出危险讯号。

维兰仍旧认为圣月对缇雅、萨麦尔之类的高等级恶魔无效，想必这次应是一些小兵小卒，并未在意，只是派琉卡带了几名战士去查看究竟。

琉卡没有如缇雅预想，带领战士冲出封印将她包围。她不知道维兰只是派他来探查情况。至今，能开启封印之门的，只剩下维兰一人，没有他在场，缇雅与琉卡也只能站在封印内外，彼此对望。

“维兰已向嘉蒂丝承诺，一定会杀了你。所以——”

“我会保持沉默。”缇雅接过琉卡的话，平静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忧伤。

琉卡仔细盯着她的眸子，压低声音：“我就知道……封印改变了，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真相是什么？”他说着，有些激动地抬起双手，掌心拍在封印筑起的光墙上，淡金的光芒包裹着他修长的手，温柔朦胧。

“对于我，真相就是——你们都想杀了我。无论如何，我的结果都一样，不是么？但是琉卡，实现愿望需要强大的力量，你们必须非常团结，非常努力，否则，我们会占领你们的家园，永生永世奴役你们这些可悲的精灵。”缇雅严肃地说完，转身离开。

她没有刻意增加自己的速度，只是大步流星地走着，直到再次嗅到回归身侧的熟悉气息，才停下来，做了个优雅的深呼吸。

“‘永生永世奴役你们这些可悲的精灵’，这是你说过最动听的话了。”萨麦尔走到她面前，目光里有几分赞赏之意。

“这不正是您，不，是我们共同的愿望么，萨麦尔大人？”缇雅恭敬回答，眼神却是不卑不亢的高傲。

萨麦尔笑着摇头说：“比起‘奴役’，我更喜欢‘顺从’这个词。心甘情愿地俯首，才让人向往。”

“可以放弃吗......”缇雅伪装的坚强终于崩溃，她仿若乞求般地说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我恳请你，放过他们。”她声音悲戚。

“‘我是如此信任你’——他是这么说的吧？”萨麦尔望着她，神色平静又严肃。

缇雅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面露愠色。

“让我猜猜。见过维兰之后，你的愿望从‘不知道’转变为‘继续保护维兰，阻止萨麦尔’——对么，缇雅？”他轻松地陈述着，唇边浮起淡淡的笑容。

缇雅感觉自己的躯壳仿佛被生硬撕裂，心和灵魂彻底裸露并浸泡在极寒的空气里。她无法言语，甚至失去对事实加以辩驳的力量。

“可惜，痴情的暗夜王子还是向他的妻子承诺，一定会杀了你。所有精灵，都将与你为敌。而你必须小心翼翼地留在我身边，陪伴我的同时，与我为敌。这会非常辛苦。”萨麦尔中肯地说道，望着她颤抖的目光，陷入沉默。

缇雅扭转脖颈，不敢再让那锐利的目光切割自己的心脏与灵魂。她垂下睫毛，呼出一口漂浮着畏惧的冷气。

萨麦尔走近她，抚摸她柔软的长发，语气温和：“死者无法实现自己的愿望，所以即使再艰难，也要活着，为了你的愿望。而对于你，我只有一个要求——做个听话的好孩子。

迄今为止，你表现的不错，就这么做，很好。至于你打算如何实现新愿望，我不再过问。”他说完，静静地注视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缇雅依旧沉默，她认为自己的言语在他面前已失去意义。她发觉自己就像是被萨麦尔从他身上揪下来的一部分，他清楚地了解她的构造，她的思维，她的每一次呼吸所传达的情感。

从第一次见面，缇雅即感应到她与萨麦尔之间存在的联系，并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加深。她知道，那是源自体内的天使之翼，只是，她未曾料想，他们的联系拥有如此紧密的力量，紧密得有些诡异，她无法排斥，无法抗拒，甚至想要依附。偶尔，当他靠近时，她竟有想要融进他身体的冲动……

缇雅望着他，深深吸了口气，目光逐渐变得平静沉稳：“那么，下一个命令是什么，萨麦尔大人？”

“听听其他人的汇报。”萨麦尔说完，转身前行。缇雅跟着他，回到客莱族的地下世界，瑞塔和菲希尔已端坐一旁，两人都是面容精致，身材曼妙，让人赏心悦目。缇雅露出些许笑容，又迅速敛起，左右观望，没有看到彼列和梵卓的身影。

“修安接受了我们的建议。”瑞塔颇为自豪地汇报着，目光转向身侧的菲希尔。这个看起来让人乏味的契约者，不久前的表现还真让她刮目相看，刚才的一幕再次在眼前浮现......

林中散步的修安把手按在夏依丰腴的臀部时，向下探寻的目光被某种力量牵引，不由地向前延伸，投在林中绿地的两个修长影子上。

“菲、菲希尔？”修安慌张地把手从夏依身上拿开，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别担心，米里昂大人，我们只是碰巧路过。”瑞塔扭动着腰肢，走上前，凑近修安的脸。

这个恶魔，硬是把海琳芮优雅的身体“穿”出了魅惑的姿态。修安想着，偷瞄了一眼她高耸的酥胸。

“本来不想打扰你的温情时光，可架不住菲希尔的恳求，说念在你们以往的情分上，要给你送上一个建议。”瑞塔说着，回头向菲希尔使了个眼色。

“目前亚纳尔由于某些原因，不得不受控于萨麦尔。而我，已经发誓此生追随他。所以，米里昂大人，请原谅我的离开。”菲希尔语气诚恳。

“菲希尔”修安伤感地呼唤着，走过去扶住她的肩膀：“你这样做等于背叛精灵界！如果萨麦尔让你伤害精灵，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吗？”

“只要他不伤害亚纳尔大人，我会执行命令。”菲希尔面无表情地回答。

“无论我对你多好，在你心里，都只有那个人，他真是能让你赴汤蹈火啊！呵……”修安自嘲地笑起来，面容苦涩。

“我记得并感谢你的每一分眷顾和体贴，修安。”菲希尔冰冷的神情突然变得格外温柔：“所以我来了，在萨麦尔还没有给我正式命令之前，提醒你，尽快回到封印里，以免过早遭受腥风血雨。虽然封印里也不太平，但毕竟是内乱，敌人来了，仍会一致对外。”

“‘内乱’……是什么意思？”修安疑惑地皱起眉。

“内乱就是，卡斯诺尔家族和塞拉莫家族的战争，将再度拉开帷幕。”菲希尔说着，露出清爽的笑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