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月与“卡斯诺尔”的束缚完全断裂之前，彼列和瑞塔借助萨麦尔尚未消失的“恩赐”，从一个黑暗的角落进入封印，将维兰夫妇和艾伦的尸体送回暗夜城堡，再迅速折回。

当两位恶魔行至路利欧特悬山之下时，圣月封印内的精灵们已重新沐浴在温柔阳光中。

“圣月的恩赐是你实现理想的关键。既然知道成功后结果如此，为何还要帮我？”缇雅轻声问道。

“因为交换的条件远比恩赐更迷人。”萨麦尔平静回答，唇边浮着一丝浅笑。

“如果，我不遵守承诺——”

“不，你会的。你无法承受毁约所要付出的代价。”

“你需要我怎么做？”

“待在我身边，每时每刻。”萨麦尔说完，微笑着向她伸出手。

缇雅凝视他的双眸，眼中却浮现出维兰沉入深渊的绝望目光。那个瞬间仿佛被利刃雕刻进她的心脏，在她的血肉里疯狂生长。她木然地抬起自己冰凉的手，指尖颤抖着落进他的掌心。

缇雅并非想感受温暖，只是打算为自己空壳般的身体寻找一个支点。然而，她在握住萨麦尔修长手指的瞬间，力量仿佛消散殆尽，软绵绵地晕倒在他怀中。

“仪式耗费了她过多的能量，可怜的孩子。”萨麦尔拦腰抱起缇雅，对刚刚赶回来的彼列和瑞塔说：“我们走吧。”

“萨麦尔。”梵卓呼唤着他的名字自夜幕现身。

“好久不见，亚纳尔。”萨麦尔停下脚步，友好地打招呼。

梵卓望着躺在他臂弯中的公主，柔和的目光中布满伤感。

“我答应过她，永远不会离开……。”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什么时候，你也变得信守承诺了？真是值得纪念的时刻。那么亚纳尔，我的兄弟，你打算怎么‘不离开’？”萨麦尔平静地注视着他，目光里闪过一丝期待。

“待在她身边，每时每刻。”梵卓一字一顿地说道。

萨麦尔突然开心地笑起来，边笑边摇着头说：“终于，我们又在一起了，亚纳尔。来吧，我的兄弟，无论如何，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在一起就是最好的。萨麦尔获得了他的“团圆”，卡斯诺尔一家却陷入无尽的黑暗。维兰从昏迷中醒来时，嘉蒂丝已抱着艾伦在窗边坐了许久。

她碧绿色的眸子蒙上阴沉的灰暗，目光空洞无神，却充溢着冰冷的憎恨。维兰缓缓走到她身边，从她近乎僵硬的臂弯里抱起苍白的婴儿。艾伦的身体已被洗净，幼小身躯散发着极度的冰冷，透过维兰的肌肤渗入他的血肉骨骼。

维兰伸出手，指尖滑进艾伦空荡的胸膛。他垂眸望向那片破碎的黑暗，缇雅苍白的容颜蓦然浮现，狠狠刺痛了他的每一根神经。他咬住嘴唇，直到鲜血渗入他的舌尖。

嘉蒂丝突然转身，用力抱住他的腰，低声呢喃：“维兰，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维兰明白嘉蒂丝的请求，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杀了缇雅……

他没有回应，痛苦地闭上眼睛。

“维兰……”她仰起布满泪水的脸，指尖掐进他的手臂。

“她杀了艾伦！她杀了艾伦！”嘉蒂丝歇斯底里地呼喊着，泣不成声。

“先为艾伦准备葬礼吧。之后，我会……我会，杀了她......”他的手连同声音一起颤抖。

“这是你的承诺吗，维兰！就在艾伦的尸体前，发誓，维兰，你要发誓，杀了她！”嘉蒂丝摇晃着他的手臂喊道。

“是的，我发誓！”维兰歇斯底里地喊道，抱着艾伦的尸体跪在地上，两行泪水顺脸庞滑落。

艾伦.卡斯诺尔的葬礼在暗夜城堡后面的花园举行。维兰没有通知任何人，但封印里的各族精灵不约而同地齐聚在花园。

封印里不再是冰冷的黑暗，而可怜的艾伦却无缘光影。温暖的阳光抚平了精灵们的浮躁的心绪。尽管之前大家对维兰有诸多不满与误会，但此刻，所有精灵都为这对失去孩子的父母感到悲伤。他们摘下白色的小花放入婴儿的水晶棺中，默声祈祷。

葬礼结束后，大家心照不宣地散去，没有人追问封印变化的原因。夜幕降临，痛苦疲惫的嘉蒂丝终于在维兰的臂弯里缓缓入眠，琉卡站在门边，神情严肃，眼圈微红地盯着他。

维兰轻柔地抽出手臂，为嘉蒂丝盖上薄毯，小心翼翼地起身，随琉卡离开城堡，回到花园里艾伦的墓碑前。

“究竟发生了什么？”琉卡问道，他的平静让维兰感到有些意外。维兰望着他，一时语塞。

“呵……你认为我应该像嘉蒂丝那样，请求你杀了她么？”琉卡叹息着，声音里饱含哀伤：“没错，艾伦也是我的亲人，我应该愤怒，想着为他报仇，但是维兰，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艾伦死了，封印改变了，而且，我昨晚似乎看见了……凯文森。”

“什么？凯文森？”

“昨晚，我到处看不到你和嘉蒂丝，就去了艾因莫卡悬山，在契约之殿，我看到凯文森的身影一闪而过。虽然当时感到不可思议，但我并未向精灵王询问，只是觉得他们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你确定没看错？”

“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怎么可能……”

“嘉蒂丝坚持说是缇雅杀了艾伦，但我想，并非‘杀’这么简单。任何行为都有理由与目的，所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仪式……就像一个仪式”琉卡的疑惑让维兰悲痛沉重的心情稍微得以缓解，他闭上眼睛，开始探寻那段血腥的记忆。

“她剜出艾伦的心脏，不知把什么东西放进去……双手托举，念了一些我听不懂的咒语，然后捏碎心脏……萨麦尔、彼列、海琳芮，不，是住在海琳芮身体里的恶魔，他们都在她身后，注视这一切……”维兰的声音几近哽咽，对他而言，讲述这段记忆实属艰难。

“如此残酷血腥的方式，应是源自黑暗魔法。维兰，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跟我说话不必绕弯子，琉卡。”

“打算寻找真相么？缇雅‘杀了’艾伦的真相。”

“当然。”

“那么，无论真相是什么，你对嘉蒂丝的承诺，都不会改变，是吗？”

“什么意思？”

“我是想说，即使，真相是可以被你理解并原谅的——”

“我会的！我会……杀了她……”维兰打断琉卡的话，握紧双拳，薄唇在清冷的风中微微颤抖。

琉卡安静注视着维兰那双与自己同样颜色的眼眸，神情平静。他突然发觉，自己对维兰的感情，依旧是温柔的。他想起与维兰一起渡过的时光，那些日子里的温暖不经意间涌进血液，仿佛消融了他的心底忧怨。

虽然萨麦尔的话曾让他动摇，修安的离家出走也诱惑着他，但此刻，琉卡只想留在这个悲伤的男人身边，因为接下来，才是最难熬过的日子。

“虽然，我说过‘从未曾原谅你’这样的话，但是，我一直在这里，维兰。我们依然是——”

“朋友。”维兰抢在他之前说道。

琉卡没有说话，他迎着维兰真诚伤感的目光，报以轻轻微笑。

两人披着星光分头行动。琉卡去查阅典籍，按照维兰的描述寻找与之相似的黑暗魔法；维兰则前往契约之山，向四位精灵王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维兰，我们都非常难过。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徒劳，我们只希望你能尽快准备好，面对接下来的战斗。”温蒂尼柔声说道。

“温蒂尼”维兰呼唤着水之精灵王的名字，叹息着说：“我能见凯文森吗？”

温蒂尼与西尔芙相互对视，交汇的目光中掠过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被细心的维兰尽收眼底。

“好的。虽然开启‘沉睡之境’有些麻烦，不过目前，对于你的要求，我们会尽力满足。”温蒂尼神色平静。

维兰苦笑着摇摇头，嗓音有些干涩：“还是无法做到坦诚相待吗？”

“维兰，我们和你一样，都期待着真相，希望纷争早日结束，大陆回归安宁。维兰，你现在的愿望是什么？找出真相，发掘封印变化的原因，然后呢？”西尔芙严肃地问道，如此认真的表情在他脸上实在罕见。

“然后，杀了所有的敌人……”维兰眼前浮现出嘉蒂丝哭到红肿的眼皮和琉卡冷峻的容颜，耳边回荡着自己立下的誓言。

“那么维兰，就让你的愿望成为号令精灵界的旗帜，齐力对抗恶魔。相信你的同胞，不会背叛这片洁净的大陆。”西尔芙语气坚定。

“我明白了。”维兰声音微弱地回应着，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直到维兰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大门之外，西尔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大厅左侧一角。

“或许我们应该告诉他真相。那个女孩……她解救了卡斯诺尔家族，她不该承受维兰的愤怒与仇恨……”

“总要有人为断裂的束缚付出代价。艾伦献出了生命，我想缇雅也已经准备好了。别担心，凯文森，一切都会过去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