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的脾气秉性,王府人人清楚。
他喜怒无常,做事全凭心情,之前一时冲动,千里跋涉要去春兰围场,结果中途遭遇不测,失踪了一个多月,吓得人半死。
王爷远在金陵,也被气得够呛,待他回府,直接下令关他禁闭,不许他再踏出王府半步。
苏嬷嬷是个聪明人,她看得出来,王爷虽然表面上不疼爱三公子,诸多避讳和嫌弃,但心里还是很记挂他的,否则,这些年王爷有的是办法,把他管教得服服帖帖。
可王爷不管,总是由他随性而为,每每闯了祸,才生气担心。
学规矩学了一个上午,走路说话行礼,连下跪的姿势都要学。
蒋月面上虽镇定,心里已经开始骂人了。
自己只是做个厨子而已,何必搞这么多事呢!
苏嬷嬷又是个笑面虎,不骂人不摆脸色,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只是每次她做得不够好,她都会轻轻一叹:“姑娘要好自为之,你是三公子的人,一言一行都不能让三公子丢脸。”
“是,嬷嬷。”
光是一个倒茶的姿势,就练了一个时辰。
蒋月累瘫在床上,蒋小丫还在玩她的头发,咿咿呀呀:“结……结界……”
蒋月听笑了,咋还出来天津话呢!
陈年玺的一日三餐都要她来负责。
累了一上午,盛汤的时候,蒋月的手发酸,有点抖,陈年玺抬眸:“熬不住了?”
“没有,我初来乍到,不太习惯。”
陈年玺淡淡道:“放着吧,我不用你伺候。”
他自己一个人吃饭喝茶,蒋月站在旁边,当了个讨喜的摆设。
眼看着饭就要吃完了,苏嬷嬷突然过来,她第一眼就瞥向饭桌,方才垂眸,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给三公子请安。”
陈年玺放下筷子:“苏嬷嬷,稀客。”
苏嬷嬷不等他发问,直接道明来意:“老身听闻三公子回府,一直没有机会前来拜见,三公子一切安好,老身甚是心安。”
“嬷嬷不要挂心,在云州城无人敢动我分毫。”
苏嬷嬷不接他的话,看向蒋月,轻声责备:“公子用餐,你不过去布菜伺候,杵着不动,这怎么能行呢?”
蒋月连忙上前一步。
“蒋月,一会儿你跟着我去廊下罚站,一个时辰不许动。”
“是……”
陈年玺难得见她一脸乖巧温顺,果然姜还是老得辣。
他故意替她辩白:“是我不让她服侍的。”
苏嬷嬷见三公子出言替她说话,就知他们关系匪浅,静静道:“公子,尊卑有别,蒋姑娘是来府上当差做事的,规矩就是规矩。”
陈年玺似笑非笑:“我的奴婢,我说了也不算吗?”
“不算!”
苏嬷嬷继续道:“这里是王府,王府的规矩是王爷定下来的,几十年没有更改过,三公子是王爷的儿子,父慈子孝,也该听从王爷的教诲。”
好厉害的老太太,这气氛有点不妙啊。
蒋月忙道:“嬷嬷,我这就出去罚站。”
谁知,陈年玺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见她整个人往回拽,蒋月没有准备,腿酸没劲,失去平衡,整个人跌入他的怀里,蒋月有些微微愣神,还未反应,陈年玺却先笑了,他以为她是故意耍心机,顺势还住她的腰,半搂半抱,更加亲密。
“嬷嬷,她是我的人,请你老人家手下留情吧。”
蒋月也有些慌乱,听了这话,一时竟忘了反驳。
苏嬷嬷面不改色:“三公子,我说过了,规矩就是规矩。蒋姑娘既不是公子您的正妻,也不是侍妾。如果公子想要老身不再管教她,只有一个办法,让她做主子,等王爷回府,公子亲自为姑娘出头即可。”
蒋月紧挨着陈年玺,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平缓从容,毫无怒气。
片刻,他松开搂过蒋月的手,蒋月连忙起身,整整衣裙,见他拍手鼓掌:“嬷嬷就是嬷嬷,我就知道您才是这王府里最厉害的。”
苏嬷嬷闻言又对他屈膝行礼:“三公子过誉了,姑娘初入王府,来日方长,待老身把姑娘教导得大方得体,公子心中所希望的好事,自然能成。”
蒋月听着他们一来一回的对话,有点迷糊。
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啊!
怎么这么绕!
蒋月被苏嬷嬷带走了,陈年玺却笑了。
老妖精遇上小机灵鬼,她们一定会相处得很有趣,他都有点想去看热闹了。
大太阳底下,蒋月站得笔直,一动不动。
苏嬷嬷吩咐婢女搬来一把藤椅,放在树荫下,静静地看着她。
蒋月想回便利店休息都不行,只能死抗。
苏嬷嬷坐姿端正,一把年纪的人,后背直溜溜的, 不弯不驼。
她见蒋月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轻声道:“三公子待你好,未必是你的福气。王府不必外头,你要好自为之。”
蒋月忙替自己说话:“嬷嬷您别误会,我只是来做厨娘的,公子喜欢我做的菜,我对公子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她肯定没有,那小子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今儿他楼她的腰,搂得那叫一个顺手。
苏嬷嬷听了,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姑娘还是太年轻,往后切记谨言慎行。”
“我会的,免得别人也误会什么,那就不好了。”
苏嬷嬷缓缓起身:“待那柱香烧完,你就可以回去了。明儿起早,咱们再学规矩。”
“是,嬷嬷。”
她一走,蒋月就闭眼回便利店去了。
到了时间,她又得去准备晚饭。
陈年玺一直等着她呢。
和昨日相比,她的脸色憔悴了不少。
“苏嬷嬷让你吃了不少苦头吧。”
蒋月笑而不语。
算了吧,你才是最让我吃苦头的人。
小店开得好好的,你又来捣乱。
“蒋月。”
他突然直呼她的名字。
“是,公子。”
蒋月对上那双清冷妖冶的眸子,生怕他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陈年玺有一句话悬在嘴边,却没说出来,只淡淡吩咐:“嬷嬷教你的,你又忘了,还想罚站。”
蒋月皮笑肉不笑地“哦”了一声。
她给他布菜,就差喂到他的嘴里了。
陈年玺仍没什么食欲,一整天都没吃多少,之前可不是这样的,在外面受罪的时候,他的胃口大得很。
“公子明天想吃什么?”
“无所谓。”
陈年玺抿一口茶:“你若是有闲,写几个菜牌给我看看。”
“这恐怕不方便,我明儿还要和嬷嬷学规矩。”
“学到哪儿了?”
“茶艺。”
陈年玺听得微笑。
她教她茶艺,看来是明白他的心思了。
蒋月忍不住问:“公子,我一个厨师学茶艺是不是太劳师动众了呢?”
饮茶也用不着她来管啊。
陈年玺有点幸灾乐祸:“苏嬷嬷是什么人,你也见识过了。你的事,她说得算,我说得不算。”
蒋月暗暗在心里骂他一句:都是你给我找的事!
又过了两天,苏嬷嬷突然拿了些女红的针线布料,看得蒋月一愣:“嬷嬷,今儿这是……”
“刺绣。”
蒋月大无语:“我在厨房用不上刺绣啊。”
苏嬷嬷静静道:“姑娘,你不会真的以为你是来王府做厨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