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一层窗户纸,一句话就能捅破的真相。
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蒋月抱起突然哭闹的妹妹,掰了点米饼给她吃。
陈年玺幽幽看她,似乎在等着她问。
蒋月深吸一口气道:“算了,我也不和你弯弯绕绕了。你的眼睛,你不是汉人。我听闻宁亲王有一子,也是你这般年纪,也是你这样琥珀色的瞳孔……”
陈年玺不动声色地抿一口茶,既不承认,也没有反驳之意。
蒋月直接问他:“你若真是宁亲王之子,何必要跟着我受这份罪?每次你总是不说,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就算他不是世子,也是王爷的儿子,锦衣玉食,一呼百应,不该落魄至此。
陈年玺喝完了自己的茶,才淡淡道:“你那么想知道,送我回云州不就清楚了吗?”
“事关重大,你还跟我卖关子!”
蒋月心里有点气,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
陈年玺摇头,神情复杂:“我说我是,你就真的信了?我说我不是,你不也是苦无对证?或许,你可以把我交给那些四处寻找我的人,不过那样你一两子都得不到,反而还会招来杀生之祸!”
蒋月闻言脸色一沉:“横竖你就是不说!好,我就答应那帮人去船上做厨子!”
“随你。”
纨绔子弟了不起啊!
次日,码头上果然来了一艘大船,船大得有些不像话,上下两层,端正气派,俨然一座楼立在船上,船体宽阔,看样子能装下上百人。船头上还赫然立着一尊木雕,雕刻着展翅欲飞的大鹏,很有气势。
蒋月没想到他们这么大的来头,有些迟疑,正要转身离去,就被船上的人叫住:“小丫头你来了!”
抛锚上岸,船工们陆陆续续地搬下几个大樟木箱子,七八人才能扛起来一个,看着很沉。
蒋月瞄了一眼,见之前那位年长者站在船头,精神抖擞,目光犀利。
蒋月忙走过去对他行礼:“老爷好。”
“丫头,我们一个时辰之后就走,想好了没有?”
“回大老爷的话,我愿意跟着您讨口饭吃,只是我的表哥身子不太利索,双目失明,行动不便,我妹妹又爱哭闹,上船之后,必定诸多麻烦,还是算了吧。”
年长者听了这话,略有迟疑:“你拖家带口,的确不方便。不过,我们少东家第一次远行,急缺一个好厨子,他就是看中了你,你把家人都带上来吧。至于工钱嘛,从这里到云州要十天,给你三两银子,算不错了。”
“这……”
见蒋月迟疑,他又加钱:“五两,小丫头你别太贪心啊。”
“好,容我回去收拾收拾。”
再这么等下去,没头!她得把那个少爷送回去!
蒋月回去收拾包袱,蒋星有点舍不得这个家,磨磨蹭蹭:“姐,咱们真要走啊。”
“嗯,咱们去云州。”蒋月说完,看看陈年玺,隐隐有点不安,又让他坐下:“你这张脸啊,真的不行!”
陈年玺低下头,也摸摸自己那张脸,蒋月抬手按下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我得给你化化妆,闭眼!”
“画什么?”
“闭上眼睛!”
蒋月不和他啰嗦,一把蒙住他的眼睛。
她回便利店去拿员工储物柜里的眼影和粉饼,都是离职同事扔下不要的。
蒋月调了些青紫的颜色,用手指蘸着,慢慢涂在他的脸颊和腮边,又那亮白色的粉扑,轻点他的嘴唇。
脂粉的香气,令陈年玺蹙眉:“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别乱动,一点脂粉而已,又不是毒药,回头咱们到了船上,你可千万别把白纱摘下去,否则,要出大事的。”
她离他很近,说话的时候,嘴里呵出的气,轻轻扑在他的脸上,她才刚吃了一颗草莓软糖,又有果香。
陈年玺嗅着那气味,心神一动。
经过一番忙活,他那张脸彻底没人样了,青紫的瘢痕,虚白的嘴唇,蒋月满意地点点头。
蒋月一带三,跟着船上的人去领牌。
这是船上的规矩,每个人都要个牌子写着号码。
蒋月是第108号,还真……吉利。
船员们住得都是大通铺,蒋月有个单独的小隔间,地方极小,地板就是床,铺着黑乎乎的草席,看着很恶心。
蒋月没要,拿出去了,她又带床单,铺一铺还能对付。
这么小的地方怎么睡啊?
蒋月有些后悔,但后悔也来不及了。
陈年玺那张怪脸,足以瞒天过海,没人愿意多看他一眼,还以为他有什么大病。
蒋月被领着去见那位少东家,他的房间在二楼,宽敞明亮,家具摆设一应俱全,简直就是豪宅的规格。
蒋月垂眸上前,那少东家正在翻看货单,见她来了,含笑道:“小丫头,今晚我要好好犒赏我船上的兄弟们,你可要给我长长脸啊。”
蒋月听得额头冒汗。
一船人的饭!都要她来做?
“好,我尽力而为。”
蒋月匆匆忙忙去到厨房,一看更傻眼了。
那口大锅,足够煮得一头三百斤的猪,人要是窝下去都能当床睡了。
翻炒用的铲子,看着和铁锹差不多,蒋月试着拿起来一下,太沉了,简直像在举铁一样。
蒋月无奈地叹了口气,就见有个中年胖男人堵在门口,朝她冷笑:“小丫头片子,你能行吗?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别弄折了。”
蒋月看看他:“你谁啊?”
“我是这里的大厨师,老金。”
蒋月看他身材魁梧,立刻有了主意:“金爷,我第一天来做事,你帮帮我的忙。少东家要我做一船人的饭,这些东西,我使不惯……”
话没说完,金胖子就摇头摆手:“唉,一码归一码,你又不给我工钱,我凭什么帮你?”
他一边说一边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蒋月故作无奈,叹了口气:“那好吧,我要是做不出来,大家都得挨饿,少东家怪罪下来,我只好实话实说了。”
“小丫头,你要去告状,你敢!”金胖子是个暴脾气,朝着蒋月走过来,吓唬她似的,捏捏拳头。
蒋月梗着脖子,一点都不怕他:“我也不想告状,我大不了走人,这饭谁爱做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