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城县，因为数万败军的涌入，使得城内拥挤不堪，而在这种惶惶不安的局势下，败军士卒在城内闹事，使得澄城县鸡飞狗跳，百姓对这群突然闯入城中的士兵恨透了，可是大多数的百姓，手无寸铁，只能忍受着士兵的欺辱。

这些士兵，因为战败，心中都窝着一肚子火，他们在城中抢劫，甚至是****妇女，可谓无恶不作，一些将领，例如殷开山、刘弘基等人，看到这种情况，虽然有心制止，却又害怕士兵哗变，只能是默不作声，任由士兵在城中宣泄着情绪。

此时，在澄城县衙中，李秀宁不安的走来走去，李渊还在昏迷之中，一路的奔波，让他耗尽了体力，更耗尽了精力，此时正在昏睡。

裴寂面带忧色，他对着李建成道：“陇西公，如今局势糜烂，该如何办？”

李建成也愁眉不展，他看着众将各自带伤，一副萎靡的模样，心中就有郁郁之感。而这个时候，二弟还没有回来，李建成的心中更加担忧。听到裴寂的询问，他不由苦笑道：“如今还能怎么办？”

他目光定定，道：“恐怕只有撤出关中了！”

的确，在蒲津关已经被夺的情况下，唐军后路已经被截断，想要撤退，必须要及时，不然恐怕面临的危险更大，如今只有走龙门渡，才能回转河东。

而李建成心中担心的是，隋军闷不吭声拿下了蒲津关，会不会也夺回了龙门渡？这并不是没有可能啊！如果是这样，他李建成又该何去何从？此时李渊已经昏迷，作为李渊的长子，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了李建成的肩头，这让他觉得沉甸甸的。

本来，留守龙门渡的是孙华的士兵，派他前去是最好的办法，可是孙华已经战死，只能另派他人了，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下人选。这时，李秀宁一声惊呼：“爹，你醒了！”

李建成闻言，快步走了过去，此时李秀宁已经将李渊扶起，李渊半坐起来，口中仍在不断喘息，这时他目光有些浑浊，方寸已经大乱。李秀宁喂他喝了几口水，李渊这才喘过气来。

他看着围在四周的长子、裴寂、刘文静等人，脸上苦笑不已，这时，外面传来喧闹之声，李世民带着盛彦师等人闯了进来，顿时刮起一阵冷风，吹得李渊身子一哆嗦，不由咳嗽几声。

“世民，你这是做什么？”李建成皱眉，虽然看到二弟让他心中开心，但此时他的这番作为，却让李建成不满，太鲁莽了！

李世民大步进来，正要说话，李渊指着他，怒骂道：“逆子，你想杀我吗？！”

李世民一愣，道：“爹，何出此言。”

李渊猛地咳嗽一声，他正要说话，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声势动天。

“外面是怎么回事？”李渊问道。

李世民瞟了一眼李建成，道：“爹，孩儿前来，正是要禀告此事！”

“爹，外面士兵正在抢劫百姓，百姓已经被杀死了不少！我们是义师，怎能如此做！”李世民说着。

李渊这时忘记了斥责次子，此事他也觉得在裴寂、刘文静面前斥责次子非常不好，次子射杀李智云是家事，没必要弄得世人皆知。而且次子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抬起头，看着长子李建成，问道：“建成，这是怎么回事？”

李建成有些迟疑，他不是不知道士兵抢劫，在兵败的情况下，他不敢过度的约束士兵，以免引起哗变，毕竟在唐军中，太原精兵所占比例只有三分之一，大多数还是那些盗匪。而这一战，太原精锐丧失大半，此时的情况已经够糟糕了，如果还发生哗变的话，不等隋军追击，恐怕李家的梦想，就要烟消云散了。

看着长子为难的表情，李渊顿时恍然大悟。他老谋深算，只是片刻，便明白了其中原委。他挣扎着站起来，李秀宁忙扶住他，李渊慢慢的走到窗边，听着外面传来的哭闹声、厮杀声，李渊不由苦笑一声。

他自认为是为民伐罪，可是眼下士兵的行为，却成为了一个笑柄，为他的人生增添了不光彩的一笔，该怎么做？

李世民上前一步，道：“爹，不能再杀百姓了！”

此时的李世民并不知道父亲心中的心思，更不知道接下来的行为，对他的人生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影响。

李渊沉吟半响，他目光看着李建成，道：“建成，传令下去，紧闭各处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同时，将全城百姓集中在城南，全部绞杀，就地掩埋！”李渊口气淡淡，但他的话语却让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李建成眼中闪动着不忍，道：“爹，你……”

“去做吧！”李渊无力的挥挥手，此时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那就是在屠杀了澄城的百姓之后，明早立刻率兵远走韩城，之后，将屠杀的罪名留给杨侑。

一想起杨侑，李渊就忍不住咬紧了嘴唇，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失败，这一次的惨败，让他重新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而同时，李渊心中又觉得后悔，他不应该答应杨侑的请求，将人质送回，不然有人质在手，或许能够对那人造成掣肘。

但不管怎样，人质已经交换，对于李渊来说，摆在他面前的，是如何保住这支军队，在一场大败的情况下，如何振作军心？那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杀戮，所以他选择了牺牲澄城的百姓，在这样的一场杀戮下，士兵的不满、愤怒会平息下来，而他李渊，会默认在这场杀戮中，士兵所取得的财富、女人，等等。

李建成走在路上，他走的很慢，毕竟年纪较大，思想也比较成熟，他已经隐隐的猜到了一些父亲的用意，可是猜到是猜到，他却无法反对，因为他是一个至孝的人，只要是父亲的命令，就会去执行。

这时，李世民赶了上来，道：“大哥，你真要这样做？”

李建成定定的看着他，苦涩的道：“那你认为，该怎样做？”

李世民咬咬牙，道：“大哥，我们再回去劝劝父亲！或许父亲会改变主意！”

李建成猛然一挥手，道：“够了！”他声嘶力竭的模样，让李世民一愣，印象中，大哥一直温文尔雅，文质彬彬，何曾发过火？李世民一时愣住。

李建成咬着牙，道：“你还不懂吗？兵败之下，人心惶惶，若是刻意拘束，一旦兵变，我李家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他咬着牙，转身离去，再也不看二弟。

李世民愣愣的看着大哥远去的身影，口中喃喃自语，他眼中迸出奇异的神采，下一刻，他转身离去。

在李建成的带领下，刘弘基、殷开山等人带着士兵，很快将百姓集中在城南，数百弓弩手排成竖排，他们举起手中的弓箭，将百姓一一射杀，百姓惊恐地叫着，咒骂的声音不绝于耳，李建成阴沉着一张脸，装着充耳未闻。

刘弘基、殷开山等人也面露不忍之色，但两人劝过李建成，听到是唐公的命令，两人陷入了沉默，他们不敢相信，这是唐公的命令！可是他们也相信，一向至孝的李建成，断然是不会传达这种命令的，简单的说，他不敢！

两人闭眼，眼角一片湿润，这就是所谓的义师吗？哈哈，这就是所谓的义师吗？难道说，唐公，你并不是一个明主？！难道说，我们都瞎了眼了吗？！

箭羽纷飞，百姓惨叫着倒下，一批接着一批，士兵们嚎叫着，杀戮让他们更加的兴奋。

澄城的上空，西风凄厉，宛如百姓的哭喊之声，盛彦师在李世民的身边，他看着天上明月，苦笑连连。他以澄城县投效唐公，想不到，他竟然成了一个罪人！

他曾经以为，他这样的做法，会给澄城县带来和平，可是他错了，错的太离谱！一阵风吹来，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让他不寒而栗。

李世民这时走到他的身边，道：“这，就是战争吗？”

“不，这不是。”李世民自言自语。

片刻之后，他看着盛彦师，道：“原来，这才是政治！他远比战争还要冷酷！”

盛彦师默然，他自然知道这是政治，更知道李渊心中的想法，李渊的做法或许没有错，但这场屠杀太残忍了，是他不远看到的。

不久，城南传来一阵欢呼，原来是李建成答应犒赏三军，而在这场杀戮中，士兵所获得的东西，尽归他们所有，士兵们大声喊着，“唐公英明，陇西公英明！”

“唐公英明，陇西公英明！”

声音传到李世民的耳中，他冷笑一声，原来，收买军心就是这样的吗？

李建成又巡视了一番之后，让殷开山、刘弘基等人将士兵安顿好，这才回去禀告父亲。此时李渊喝了一些热粥，身体也有了热气，这让他有了精神，听了长子的汇报之后，他苦笑一声，道：“建成，你还没有吃饭吧？来，陪爹吃一点！”

李建成知道父亲有话要说，便点点头，他从一旁端来软墩，他先为父亲添了一碗粥，又为自己盛了一碗，这才坐下，慢慢的吃着，听父亲要说些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