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穆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再动过。
时针缓缓移动着, 一路到达了凌晨三点,脸上的皮肤发红发疼, 四肢也已经被冻僵,但他却固执地没有回到里屋。
是啊, 他在怕,怕自己又跟以前那样犯贱,控制不住地夺门追出去。
即使被欺骗的怒意蒙蔽着,但他还是喜欢着那个人。无论是那张英俊年轻的脸孔还是那种傲娇的臭脾气,都让他有着刻入骨髓的贪恋。
眼前睁开是一片黑暗,闭上也是一片黑暗,心脏空空如也, 像有个窟窿般漏风, 发冻发凉着。
叶穆把脸埋在膝盖间,拼命告诉自己不要软弱,拼命告诉自己要坚强,但咸涩可疑的水渍还是从眶子里溢了出来。
寒风冷冽地吹拂, 伴随着随风摆动的衣袖, 让人感觉到浓重的萧瑟感,不知为什么,才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他却突然好想他。
陈陌,如果可以,真希望能撇去所有,轰轰烈烈地跟你爱一场, 为了所谓的欲望也好,当年的误会也罢,通通由我一个人来承受,可惜现在我却早已过了为爱疯狂的年纪,怕被辜负怕被抛弃怕重蹈覆辙,所以只能像个懦夫一样选择退出。
叶穆抚摸上额头,眼底有痛苦也有无奈,在身体实在吃不消的情况下缓缓动了动腿脚,蹒跚着走进了客厅。
或许是上午喝了咖啡的缘故,到这个点他还是没有丝毫的困意。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干,他走进厨房,做了道对方最爱吃的炸鱼排。
香气很快就四溢了出来,整个屋子都散发着够人食欲的味道。
叶穆没什么胃口,把盘子端到了客厅的茶桌上拿起筷子吃了几口便没再怎么动过。
半靠在沙发垫子旁,他呆滞地盯着天花板,眼神有些涣散。
夜出奇的安静。
想到以后就他一个人,叶穆的目光不期流露出孤单来。
在无言的寂寞中,体力渐渐消磨殆尽,意识也连带着不太清晰,在恍恍惚惚之下,他终是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衣服口袋里突地传来小幅度的振动声,细听可以知道是电话来电的声音。
叶穆睡眠浅,很快就被吵醒,在踌躇了会儿后,红紫的手指微动了动,从中取出那部手机。
因为关节被冻的太僵硬的关系,他无意中将滑动了通话键。
指示灯闪了闪,电话那头很快便传来了恶劣低沉的嗓音。
“喂,睡了没?”
虽然没开免提,但这寂静的夜足以让人听清。
叶穆垂下薄薄的眼皮,没回复,就那么静僻地盯着发亮的屏幕。
男人恨恨咬牙,见对方没声,语调变得更加犀利凶狠,“问你话,哑巴了。”
叶穆垂眸,在默然了片刻后,寡淡道了句,“睡了。”
男人高挺的鼻梁透着戾气,“刚分手,你倒是也睡得着。”
叶穆表情淡淡,他不太理解陈陌打这通电话的用意,“有事么?”
陈陌翻了个白眼,板着张冷峻的脸孔,“过来帮我开门!”
叶穆抹了把脸平复自己的情绪,沙哑着嗓子道,“你不是走了么。”
陈陌脸色难看地像臭水沟里的破石头,在那笔挺地站着,隔了好久才开口道:“本来是要走,但仔细想又觉得不对劲。”
叶穆红着双干涩的眼眶子,动了动唇,“哪里不对劲?”
陈陌狭长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你算哪根葱,凭什么你说句滚吧我就得走?”
叶穆有些迟疑,艰涩道:“我们分手了,陈陌。”
陈陌面瘫着脸,“我知道。”
叶穆着凉胃有点难受,眼中一片死寂,“那为什么还回来?”
陈陌深吸口气,“我压根就没离开门半步。”
叶穆瘦削白皙的脸孔透着不解,“理由呢?”
陈陌攥着拉杆箱,面对着质问有些难以启齿,索性横眉冷对,“这么晚了你让我上哪去找宾馆住?”总不能说老子以为你会追出来所以在这傻逼兮兮地等着吧。
叶穆抬手抚额,吐字中渗着几许倦怠和疲惫,“我附近有熟人,现在就打电话帮你预定一个。”
陈陌眉头拧了起来,眼角凶煞,“不用,太麻烦。”
叶穆摇头,抿了抿近乎干裂的唇,“不麻烦,他正好做酒店经理。”
陈陌黑着脸,“我说麻烦就麻烦。”你他妈是装傻还是情商低!
叶穆被吹得受了寒,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没事,我手机发你个地址,你按照路线走过去就是。”
陈陌暗骂了声操,“你没看最近新闻吗,国内知名的五星级宾馆都被爆出来黑幕,那些清洁工用刚擦完马桶的毛巾擦杯子跟地板,你现在是想大半夜给我添堵脏死我么?”
叶穆抿唇,“那只是个例,不是所有宾馆都那样。”
陈陌受不了他磨磨唧唧,“烦死了,让你过来开门就开门,哪那么多废话!”
叶穆皱了皱眉,“我没有任何理由放你进来,一是我们已经结束没有任何关系了,二是你前几个小时前还那么义愤填膺地说你恨我,说这是最后的最后。”
这句话是用平常心说的,不带任何恶意,但在陈陌听来却像是对方翘着二郎腿满是鄙夷道:姓陈的,我就问你脸痛不痛?
陈陌那叫个怒火攻心啊,挠心又挠肺,恨不得一脚踹开那小破门,“妈的,你以为我想留在这让丢脸么,要不是担心你个傻缺又干出什么事来我才懒得管你。”
叶穆漠着张脸,“放心,我吃得好睡得香。”
这句话倒是真的,他刚刚吃了炸鱼排,也真的睡了过去。
陈陌深吸口气,努力压抑着胸腔里翻涌着想怒气,“够了,别再说些有的没的,快开门,老子在外面站了一晚上快冻死了。”
叶穆忍不住皱眉,“你什么意思?打算对当年的事既往不咎?别忘了我是怎么害你的!”
陈陌眉目轮廓锋利无比,“不用你反复提醒,那种事我想忘也忘不了。”
叶穆咬着嘴唇,“那你为什么不走?”
陈陌偏过脸,棱角分明的线条让他多了分硬气,“你以为我不想走么,我巴不得现在就离你远远的省的糟心,可腿脚跟灌了铅似的重地动不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叶穆沉声道:“你在说什么冷笑话,还是脑子被枪打过了?如果你想走,怎么可能动不了。”
陈陌烦躁地挠了下头发,低声咒骂,“鬼知道啊!”
该死的,就在出这门的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明明知道对方就是当年的那个帮凶,明明知道这人心思歹毒自私自利,明明都已经那么恨了,可是他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跟这杀千刀的在一起,怕自己走了就再见不到他了,真他妈绝了!
叶穆也有点怒了,不想跟他纠缠下去,“那你就去问鬼,别再来骚扰我!陈陌,我从前就觉得你幼稚,现在才发现你根本缺根弦。刚分手就想赖在别人家不走的你还是第一个。”
陈陌牙齿磨地咯咯,“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房,说话别太过分,小心有报应!”
叶穆心烦意乱,直接怼了回去,“你说的对,我最大的报应就是认识你!”
他说罢便毫不留情面地掐断了通信。
陈陌差点没被气死,发狠猛踹了几下门,对着里面直吼道:“操,你到底开不开,别逼我半夜爬你家阳台!”
叶穆知道他做的出来,懊恼之下也不再跟他较真,倏然起身走到了门边拧开了锁,“你烦不烦!”
随着一记清脆的开门声,两人不期打了个照面,屋子里的男人脸色难看苍白,眼眶红通通,一看便是哭过的痕迹,却还在那挺直着身板,死鸭子嘴硬地逞强着。
陈陌与他四目相对,动作先于大脑一步,近乎不受控制,就那么猛地伸开手臂将对方搂在了怀里。
这个拥抱太过强势,伴随着阵强袭的冷风,让人淬不及防,叶穆微怔,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按在了鼓鼓的胸膛上。
陈陌忍着怒意,大声喝斥,“不想我走你就说啊,憋在那矫情兮兮的算什么,真他妈招人恨!”
叶穆微蹙眉,抗拒推着他的肩膀,“我不知道你在自作多情些什么,总之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你个死傲娇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分手!”
陈陌死命抱着他不肯放,“不懂,我中考语文作文零分,中国字也不认识几个,所以刚刚在阳台上说的一大堆屁话也通通不作数!”
叶穆气地肝疼,忍不住骂道,“你个疯子!”
陈陌喉结滑了滑,将脸埋在他颈部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干裂着唇道,“我是疯子那你就是傻子,而且是最脑残的那种!”
叶穆烦地不行,直拿膝盖骨踹着他小腹,沉声喝道:“我不想惊动保安,你要不想丢面子现在就识相地滚。”
陈陌使劲儿地将他往怀里拽着,“够了,才几个小时不见面我就想你想地要疯掉,以后如果都这样,你是想折磨死我么”
叶穆抵不过他的蛮力,被牢牢地束缚着,艰难吐字道:“你死不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继续勒下去我会先喘不过气来窒息而死。”
陈陌年轻的脸孔上透着固执,“做个交易怎么样,我放开你你就答应让我继续住下来。”
叶穆红着脖子有些缺氧,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可以。”
陈陌紧绷的唇线不再犀利,下意识地松了手上的力道。刚想说些什么,只见怀里的人倏然把他推开老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一声脆响关上了大门。
楼道里死一般的静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年轻男人深恶痛绝对着门高声咒骂,“叶穆,你个大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