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穆瞥了眼,低头轻轻咳嗽,拉扯了下狗绳子,抬起脚步想走,却被叫住了。 “去哪?”陈陌斜睨了他一眼,冷冷来了句。 叶穆抿唇,吐字道:“带狗回家。” 陈陌扬了扬锋利的下巴,“先把地上收拾干净。” 叶穆面色不虞,“你的狗,你自己收拾。” 陈陌冷哼,犀利道:“是我的,但现在寄养给你了。” “你也说是寄养,名义上它还是你的。” 陈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收拾完再给你加一万的薪。” 叶穆面无表情,漠然吐字,“你觉得我是那种为了钱就轻易屈服的人吗?” 陈陌薄唇微勾,白皙修长的手指缓慢竖起,“两万。” 叶穆看着他,英俊的脸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陈陌轻轻叩击了下桌面,“三万。” 叶穆笔直地站着,垂下了眸子,一旁的黑爷绕着他转了几圈。 陈陌斜睨他一眼,“咳”了声,“五万。” 叶穆抿了抿唇,手指微微动了动。 陈陌轻挑眉梢,“十万。” 叶穆咬牙,服从本能,默默地抽了张纸巾蹲了下来。 陈陌笑着调侃,“刚那个说不为钱轻易屈服的人哪儿去了?” 叶穆低着头,刘海遮盖住了他的表情,声音低冷沉闷,“这不是屈服,是适当的退让。” 陈陌唇角止不住上翘,不羁道:“你还挺能说。” 叶穆自顾自,没理他。 陈陌看着他,缓缓道:“话说你现在是不是挺讨厌我的?” 叶穆擦着地板,不悦地压低了声音,应道:“嗯,挺讨厌的。” 陈陌嗤笑,清了清嗓子道:“很好,那就从现在开始把你那些该有的跟不该有的内心想法都丢掉。” 叶穆轻轻皱了皱眉,“你指什么?” 陈陌掀起薄薄的眼皮看了他一眼,“你懂的。” 叶穆起身,与他的视线撞在一起,“我不懂。” 陈陌不知为何别开了眼神,不自在地转了转笔,“一种类似来自人体本能,因某种荷尔蒙的需要而产生的一些深度跟持久度都不是很确定的东西。” 叶穆的眉头蹙地更紧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陌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面上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的最终目的,“于公于私,我都不希望你对我产生某些不必要的想法。” 叶穆觉着自己确实内心对他挺有偏见的,盯着他看了片刻,淡淡道:“可以,我试着调节。” 陈陌听罢,白皙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嗯,行,地擦干净了就带着狗出去吧。” 叶穆点头,知道这人的脾性,也没深究,直接牵着狗转身走了。 陈陌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方才别开视线。 …… 六月的天,上海特别多雨。 傍晚下班的时候,突然就下起了狂风暴雨。 叶穆没车没伞,在那个点也叫不到出租,只能领着黑爷在公司门口等着雨势减小。 公司同事有几个等的不耐烦直接冲进雨里跑去了公交车站,叶穆也想,但怕黑爷淋雨感冒,没跟着一起去。 作为一只老板的宠物,叶穆觉得这只哈士奇要比自己尊贵的多,在还没有明了它在自己老板心中的位置前,他并不敢承担让它生病的风险。 陈陌今天的加薪让他的工资变得较为可观,他不想丢了这份工作。 先前的风波已经让叶家面临破产,房产抵押的风险,现在好不容易靠着先前卖别墅的钱有了些好转,他不想再成为家里的负担。 雨还在继续下,天空被一片乌云笼罩着,伴随着电闪雷鸣,莫名给人以难受的潮湿感与压抑感。 黑爷似乎也感受到了,趴在地上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一片磅礴中,咖啡店里的音乐袅袅传出。 是一首《分手之后》 我总想以后,以后 期盼着你能看我一眼 可真正当你转身时 我们却已分手 我不爱你了 你不爱我了 是真心还是谎话 是有意还是无心? 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 彷徨,迷茫,无止, …… 男歌手低沉磁性的嗓音缓缓地唱着,只言片语中有着心酸与缱绻,让人听着莫名惆怅。 叶穆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地上被打湿的瓷砖,眸中有着阴郁。 就像那首歌一样,最近的日子,他总觉得很茫然,一个人兜兜转转,每天重复着上班与下班,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等待某人的只言片语,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卑躬屈膝地讨好某人,可却总是缺了点什么。 他并不怎么喜欢狗,甚至说是厌恶反感的,今天能从容接受,或许也只是因为自己想找个伴吧。 戒烟的日子里,他觉得孤独,与寂寞。 大雨依旧磅礴,滴滴答答的雨声中,有一辆黑色的兰基博尼停在了公司的门前。 叶穆抬眸扫了眼,脸色变得冷漠。 玻璃窗缓缓打开,车里的男人侧轮廓深刻英俊,一双深邃的眸子直视着前方,嗓音低沉,“上车。” 短短两个字,干练却又颇具气势,漾着浓浓的男性魅力。 叶穆看着他,没动,良久,薄唇微启,“你怎么会在这里?” 晏琛沉默了,没作声。 叶穆微微蹙了下眉,态度疏淡,“我不用你瞎好心,把车开走。” 晏琛转动钥匙圈把车熄了,抽着烟后靠了下来,神色平静道:“叶穆,别怪我没提醒你,顾淮最近在查你半年前挪用公款的事。” 叶穆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你在玩什么把戏?当时那笔钱是我取出来为你救急的,根本不算挪用公款。” 晏琛嗤笑了下,“说的对,但现在谁又能证明呢?” 叶穆咬牙,面部紧绷,“你什么意思?” 晏琛眯眼深吸了口烟,“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谈个条件。” 叶穆眼里有着不耐烦,“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晏琛吸了口烟又惬意地吐了出来,“那你就只能等警察局跟法院的通告了。” 叶穆紧紧地握拳,死死盯着他没说话。 晏琛掐了烟,语调低沉,“其实想让我作证也不难,只要....” “只要什么?” 晏琛侧眸看了他一眼,续道:“只要你能乖乖听话。” 叶穆冷着张俊脸,“乖乖听话的具体含义又是什么?” 晏琛掀起薄薄的眼皮看了他下面一眼,似笑非笑,“你说呢?” 叶穆的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半天才崩出两个字来,“无耻!” 晏琛扯了扯唇角,笑地邪魅,“随你怎么说,选择权在你,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跟着我一起无耻。” 叶穆垂眸看着他,语气狠戾,“先前你已经弄得叶家破产,在这种关头要是还跟着顾淮一起污蔑我挪用公款根本是逼我进死路!” 晏琛笑了,“死路?我不是放了你条生路么。” 叶穆漠然看着他,“是生路还是绝路?” 晏琛唇角透着漫不经心,“不用跟我玩文字游戏,我要是你,在捍卫你那可怜的尊严之前,就会多想想自己年迈无依的父母,人到晚年还被追着替自己的儿子还债,应该是最不幸的事了吧。” 叶穆咬唇,垂下了眸子,低头看着地面,沉默寡言,心中酸涩溢于言表。 晏琛扬了扬锋利的下巴,重复道:“上车。” 叶穆这次没再说话,只是疲惫地阖上了眼眸,认命般打开车门,带着狗坐了进去。 晏琛勾唇扫了他一眼,踩着油门发动了车,一路开着扬长而去。 将近一个小时,叶穆都一直没说话,只是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刘海遮住了他的面部轮廓,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晏琛也没再开口,车内的气氛一度静默。 雨一直下,车轮碾压过水塘,溅起一摊水花,把街道弄得一团糟。 半个小时过去,晏琛将车停在了叶穆家的楼下,敲了敲方向盘,冷漠吐字,“到了,下车。” 叶穆没动。 晏琛蹙眉,没再催促,低头在车里抽起了烟。 两个人在狭小的空间内,虽离得很近却完全没有半点温存可言。 几分钟过后,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晏琛看了眼,接通了。 “你在哪儿?” 声音来自顾淮。 晏琛抿唇,面不改色道:“今天公司有事,要很晚回。” 电话那头顾淮的声音顿了顿,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没事,多晚我都等你。” 晏琛握着电话,沉默不语。 顾淮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 一阵寂静过后,电话那头先开了口,“对了,我先前跟你提的那件事你在法院的文书上签字了吗?” 晏琛垂眸,狭长的黑瞳中透着丝阴翳,连带着嗓音也低沉了起来,“我早跟你说过,这件事根本子虚乌有。” 顾淮皱了皱眉,“我理解你是在同情他,但这次证据确凿,他确实亏空了公款,我没办法姑息,也请你能撇开个人感情。” 晏琛脸色愈沉,“你为什么一定要揪着他不放?” 顾淮的情绪有些不稳定,“这句话该我问你,为什么你要包庇他?” 晏琛深深地抽了口烟,“你这样让我很累。” 顾淮眼眶渐红,“我又何尝不是?晏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跟谁在一起,如果你还想跟我在一起,就现在回家把字签了,不然我们就离婚!” 晏琛扶额,英俊的脸上有着深深的皱痕,“别闹。” 顾淮却异常的认真,“我没功夫跟你闹。法院的文书跟离婚协议,你选一个签。” 晏琛眸中逐渐透着烦躁,一把掐断了电话,扔向了一旁。 叶穆抬眸看着他,唇角咧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看来你这段日子过的也不怎么好。” 晏琛失笑,点燃了一根烟抽了起来,没应。 叶穆面色疏离地扫了他一眼,语调冷漠至极,“所以说,刚刚的条件根本就是扯淡是么,你还是会在那份法院文书上签字,然后跟着你的顾淮告的我倾家荡产?” 晏琛抽着烟,眉头紧蹙,嗓音低沉,“对,跟你比起来,顾淮对我更重要。” 叶穆笑了,极冷,“为了你心爱的人竟然能把良心跟道德都出卖,我发誓我从没这么佩服过你,晏琛。” 晏琛没理会,低头继续抽着烟,“别怨天尤人,怪只怪你自己比不上他。” 叶穆抹了把脸,点头承认,“对,怪不了谁,这样也好,要我为了那所谓的条件跟你继续在一起更是一种折磨。” 晏琛叼着烟,板着脸发动了车,“下车滚吧。” 叶穆深深看了他一眼,打开车门,带着那条哈士奇走了出来。 晏琛没多做停留,直接开着车走了。 叶穆静静看他远去,心脏猛地抽痛。 他发誓他这辈子从没像现在这样恨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