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都,已成炼狱。
断手断臂的,齐刷刷地被人从肩膀上剁了下来。
今夜。
如噩梦般存在,对于尚存着的人而言。
若敖天亲率“玄铁兵”围攻太子熊吕等人,乌泱泱的一片人头,是还没有掉下脑袋的孤老妇幼。
太子熊吕骑在马背上,耳朵里听着城门外撕天裂地的厮杀声。
此时,他已经是分身无术。
不管是城内的百姓,还是城外的敌军。
随便哪一个事情没有处理好,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若敖天位居人相,眼光毒辣,早就看穿了太子熊吕前怕狼畏虎的顾虑。
握着剑,目光看向太子熊吕,后退了几步,却将长剑刺穿身后一个怀里抱着婴儿的妇女。
就像是一个木棍上的串。
母女俩应声倒地。
樊霓依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孩子被杀的画面了。
再看见若敖天如此狠毒的时候,她已经气的暴跳如雷,冲着若敖天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若敖天,你这个该千刀万剐的狗贼,我樊霓依对天发誓,我一定会让你死后都没有人敢为你收尸,更别想有人给你香火!”
“没关系,只要我坐上了王位,这天下都是我的,你说的这些自然都不用担心了。哈哈哈......”。
若敖天一阵狂笑。
“玄铁兵”当中有几个人吹起了牛角号。
一长二短三高亢。
太子熊吕和樊霓依等人都听得糊里糊涂,不知道这号角声又是什么意思。
苏从悄悄地走了上来,“不好了太子,斗宇郊的人马突然撤退,若敖齐的人马全部朝苏见力进攻,看来此事不妙。”
“怎么会这样?这斗宇郊是什么意思?”
太子熊吕蹙眉低声地反问了句。
“苏从狗贼!”
若敖天这才发现站在太子熊吕身边的人是苏从,气得朝苏从骂了句道:“你这奸佞小人,原来早就和他们勾结在一起了?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我面前装狗扮猪的?”
“若敖天!”
苏从悄悄地转头命人做后退的准备,随后大方地站在前排来,笑着对若敖天说:“怎么样?没想到吧?你这只老狐狸,这十几年来,我一直在你面前卑躬屈膝,就是为了等待今日这个时机,好杀你一个措手不及。”
“原来你和楚穆王那老王八蛋早就预谋着要将我若敖天,甚至是整个若敖氏都除掉,是不是?”
“你说对了。你的狼子野心,十几年前先王就对你耿耿于怀,所以这才会做了各种准备,把所有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就等着让你这只老狐狸露出尾巴来,然后将你一网打尽!”
“这么说来,那混蛋故意留着楚成王的传位圣旨和公子职,也是这其中的一手准备?”
“没错!”
“很好。”
若敖天得到了苏从的肯定答案后,心里的谜团已经解开了。
现在,他已经什么都不会去想了。
他已经彻底明白了,在这个世上,能让自己相信的只有自己还有自己手中的权力。
““玄铁兵”听令,拿下他们
当中随便一个人头,你们就是我若敖天的开国大将军!”
若敖天的激励,“玄铁兵”更是勇猛了起来。
如潮水般向太子熊吕和樊霓依等人攻了上来。
苏从只好带着太子熊吕和樊霓依等人从西城退到“穆陵”。
此时,苏见力和苏见马的兵力,也已经退到了“穆陵”。
和若敖齐的战事双方都暂时停下。
“末将拜见太子!”
苏见力进入营帐,看着太子熊吕,一改往日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沉稳了许多。
“苏将军,受苦了,起来,快快起来。”
太子熊吕亲自扶起了苏见力,惭愧地说道:“我万万没有想到.....”。
太子熊吕本来是要说没想到他苏见力也是自己人。
终是没说出来,而是一手抱着苏见力的肩膀,手握成拳头轻打着苏见力的后背说:“我错怪你了,让你一直被人误解,你......受委屈了。”
苏见力闻言,泪水夺眶而出。
跪在地上,再次请罪道:“请太子恕罪,当时因为局势不明,未敢亲送先王还楚......先王才会......都是末将办事不力,请太子责罚。”
“诶,忠勇之士啊......父王在天有知,定会感到欣慰的。”
樊霓依走到太子熊吕身边,未待太子熊吕再次扶起苏见力,一个巴掌却没有任何事先说明的情况下,已经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苏见力的脸颊上。
太子熊吕看得愕然,才要拉着樊霓依问为什么。
樊霓依已经双眼噙着泪花地对苏见力问:“苏见力,我问你,当日你为何要将我大哥一家三口都杀了?就算是我大哥做错事了,可是我大嫂和孩子是无辜的,你怎么能下那么狠的手?”
苏见力就像是早就知道会面对这么一个局面,一句话也不说地静静跪等着樊霓依的话。
“你倒是说啊!”樊霓依这回不是用手了,直接上脚过去就是踢了苏见力一脚。
苏见力的胸口,在与若敖齐的军队厮杀的时候,早已经受了伤,只是为了不让手下的将士担心,特意隐瞒了起来。
被樊霓依猝不及防的一脚踹了上来,伤口再次裂开。
微微皱了下眉毛,依旧是一句话不说地跪直了身体。
“霓依,这一切应该是个误会,你别再难为苏将军了。”
太子熊吕拉着樊霓依的手,试图安抚她,不叫她这么激动。
樊霓依犟脾气一上来,也是没把谁的话听进去。
当初符尊告诉她,只要杀了她最亲近的人,就能改变勤王星罩星的相主,她有动过那么一瞬的念头,可是很快就被自己扼杀在萌芽之处。
没想到,苏见力竟然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夺去了胡赫一家三口的性命。
这个仇恨,她怎么能容忍下去?
“你别管!”樊霓依突然朝太子熊吕大喊了一句,转身拔出了一个“龙鼎兵”身上的剑,就要刺向苏见力。
一旁沉默许久的苏从,再也看不下去了。
身手就握住樊霓依手中的剑。
双开刃的剑,锋利无比。
苏从的手掌心,血一下子就透过他的指缝成行地滴下。
“苏相!”
樊霓依没想到苏从会上来阻拦自己杀苏见力,目光中露着讶色地盯着苏从问:“他可是曾经要杀你的人啊!”
苏从知道樊霓依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在提醒他苏从,苏见力曾经为了一个花魁,提剑要亲手杀他爹的事实。
苏从眼袋一沉,突然目光中含着泪地跪在太子熊吕面前说:“太子,樊姑娘,这天底下哪里有儿子要杀生父的事?可怜我儿为了配合我,忍辱负重,一直活在别人的误解当中。请太子明鉴,我苏从七子,个个都是孝子贤孙,更是对大楚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苏相,你快起来,快起来。”太子熊吕扔掉樊霓依手中的剑,扯下自己衣服上一块布,给苏从受伤的手包扎好了,扶着苏从坐下,然后反倒跪在苏从脚下。
苏从和苏见力,见太子熊吕竟然当众跪下,父子俩更是忙不迭是地跪地磕头哀求着太子熊吕道:“微臣惶恐,微臣惶恐,请太子快快起身。”
太子熊吕拉着樊霓依也跪下,对苏从说:“苏相,这一拜你应该受的,请苏相莫要推辞!”
苏从被“龙鼎兵”给扶坐到椅子上,粗糙成茧的手指使劲地抹着眼泪。
太子熊吕当真朝苏从磕了三个响头说:“苏相,你们苏氏一门忠勇,个个效忠朝廷,若不是有你们,大楚的黎民百姓便会生活在黑暗笼罩的天空下,我这一拜,是替大楚的黎民百姓跪的。”
接着,太子熊吕又对苏见力磕了三个响头,继续说:“苏将军,对于你,我心里有愧,我相信我父王也一定是心里有愧,你雄才伟略却要受尽世人的唾弃,若不是今日苏相告知,恐怕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是我父王还有我还有大楚欠你的,待绞杀了若敖天这恶贼后,我登基为王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替你摘掉这屈辱的帽子,还你一个英名。”
“末将谢太子成全!”
苏见力饶是一个拥有健硕身材的英雄,面对太子熊吕如此诚恳的话,也感动得涕泪皆下。
“霓依,你该理解苏将军了吧?他心里其实比谁都痛苦,有什么委屈都不能和别人说,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当日若是不杀害了你大哥一家,怎么能逼着胡灵儿让若敖天露出本来的真面目?又怎么能让若敖天这个老奸巨猾的人相信他就是一个卑鄙的小人?同意他提出的条件退兵返回郑郡?这些痛苦,他一个人承受着,还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你现在能理解了吗?”
“借口,全部是借口!”
樊霓依气不过,她才不愿意听太子熊吕的解释。
“借口?”
太子熊吕见樊霓依怎么说也说不通,这个时候,他不想伤害了英雄的心,只能伤自己女人的心了。
“好,你说是借口,那我问你,当初你为什么要我亲手杀了咱们的孩子?还要我强忍着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为什么?难道不也是为了让若敖天相信我已经疯了,放弃杀我的念头,也放松了对我的看管,我这才有机会安排别的事?”
樊霓依听后太子熊吕说的话,突然跟个孩子“哇”的放声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