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尊一觉睡到后半夜。
樊霓依哪里也不敢去,只是静静地在堂厅里喝茶。
这个时辰,所有的人都已进入沉沉的梦乡里去了。
胡赫却是一头汗水地轻叩着房门。
“大哥,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樊霓依怕吵醒符尊,蹑手蹑脚地开了房门走出去小声地问胡赫。
胡赫的身边,还有一个人。
樊霓依认识。
她就是苏见力的夫人、斗如成的千金、斗宇郊的妹妹斗宇叶。
“三妹,我实在没办法了,所以过来求你帮忙。”
胡赫将樊霓依拉到一边小声地解释着:“听说斗宇郊和斗氏一族的其他成员明日就要被押解到菜市场行刑示众。斗如成不见了,这新王大概是对苏见力有点忌惮,所以没敢动她们娘俩。”
樊霓依和胡赫不自觉地回头偷瞄了一眼斗宇叶。
斗宇叶一身素装,脸上也没有涂抹些胭脂花粉之类的东西,看上去整个人憔悴多了,面孔苍白,且一直是蹙眉失神的样子。
不用说,樊霓依也知道胡赫自己是不敢亲自去找胡灵儿了,他是要通过樊霓依找胡灵儿向若敖天求情,放了斗宇郊。
“大哥,这事我真是束手无策,二姐也不会说动若敖天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快派人悄悄把她送回去,这要是让苏见力知道了,你可知后果有多严重。”
“这个我知道,可是,她如今也是走投无路啊,再说了,这斗公子平日里和你关系不也挺好的吗,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是,他确实为人还可以,就在牢中的时候,他还曾替我说话,可是,凭我的能力,我怎么能救他出来啊?二姐虽是能和若敖天说上话,可那是之前,现在若敖天已经登基为王,他眼里是容不得半点威胁之意的,你总不能叫二姐为此事受了什么无辜的牵连吧?”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胡赫急得六神无主,看着斗宇叶在不远处啜泣,心头一软继续地对樊霓依哀求道:“三妹,你办法多,你帮大哥想想,好不好?她说了,要是
救不了斗宇郊,她就宁可抱着孩子一起去死。”
樊霓依知道,胡赫现在最担心的,不止她斗宇叶一个人,还有他们俩人的孩子。
心疼地看着胡赫夹在中间,有力气又不知道往哪儿使,樊霓依也没再去想什么后果,欣然地答应了下来。
“好吧,大哥,我尽量去想办法,你快让人送她回去吧,这要是叫大嫂发现了,可还了得?”
“知道,知道。”
胡赫见樊霓依肯答应帮忙,喜出望外地陪着斗宇叶下楼。
樊霓依在背后看得还不是滋味。
替南云不值得。
突然,也替苏见力不值得。
“怎么样?心软了吧?你啊,没救了。”
符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悄悄地靠在门口,对樊霓依问了一句。
“是,我的确做不到心狠手辣,他们都是我的至亲,我不能抛弃他们,更不会去伤害他们,你不是说了吗?一切都死命中注定,既然我不是你要找的那颗勤王星,从此我不理朝廷的事,就这样做着我自己的买卖也是痛快。”
樊霓依已经决定放弃让符尊帮忙改相位的事了。
如果,非要踩着别人的尸骨坐上王位,而且是亲人的尸骨,那她宁可不要。
“好吧,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再留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我还是走了。”
“这黑灯瞎火的,你上哪去啊?即便是要走,也得天亮了再走也不迟啊?”
符尊放下樊霓依的手说:“不啦不啦,往常都睡街道上习惯了,以地为床以天为被我才能睡得舒坦,这床,我是没福享受了。”
樊霓依见符尊执意要走,也不能强留了。
“那好吧,你把这些银两拿去,这将来要是想吃点好的住点好的,也能用上。”
符尊双手推开樊霓依递来的银两笑问:“你觉得我一个瘸腿老头还用得上这些东西吗?不用,真不用,走啦。”
符尊说完,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樊霓依心疼地送他到大门口,看着他一瘸一瘸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心里突然有点不舍。
虽说
只是见过几次面,可是想当初符尊对自己那是真心真意的。
回到房里,拉过一张椅子孤零零地坐在窗户前,双手趴在窗框上面,泪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过去的事,每一件她都是精心策划,小心行事。
可为什么到现在,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都做错了?
“爹,娘,我是不是真的都做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为什么我会过成今天这个样子?为什么?”
樊霓依自言自语着,屋顶突然有瓦片踩过的声音。
她也没去注意,只当是一只野猫在屋顶上踩着瓦片发情。
“孙伯,你快快过来告诉我,我还要不要继续这么走下去?如果继续走下去,就是一条不归路,而且,还要牺牲我最亲最爱的人,可是,如果不继续走下去的话,到底将来会不会真的像符尊说的那么不堪,这天下就乱成一锅粥了?可是,即便是乱成一锅粥,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这打打杀杀的事,本来就与我无关。”
喃喃自语着,像是一阵风在倾诉。
屋顶上的瓦片再次响了起来。
“刚-刚-刚”地发响。
那声音,不像是一只猫能踩出来的。
樊霓依一下子就提着胆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屏住呼吸仔细地注视着屋顶上的动静。
“当啷”一声,一片瓦片破碎的声音。
屋顶上,露出一张白色鬼脸面具来。
樊霓依吓得捂紧了嘴,即便是这样,还是发出了一点惊叫声,随后颤颤地质问:“谁?谁在屋顶?”
屋顶上的人,既不说话,也没有要下来的意思,确定屋里的人是樊霓依了,这才将手中的一张牛皮纸揉成团,两指一弹,便飞到了樊霓依的脚前,随后又合上了瓦片,又是几个脚步声,很快就都消失了。
樊霓依惊魂未定,确定对方已经远去了,这才将地上的纸团拾起来。
“这人到底是谁?是敌是友?如果是敌人,为什么要帮我?如果是朋友,为什么却不露脸相见?”
樊霓依将纸团对着火烛烧了起来,边烧边自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