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寂静的夜空下,清冷的月光洒在地面,映射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无用功?”
苏漓嫣然一笑,“老人家,我做的是否为无用功,又跟你有什么关系?若是你出现只是为了说这些,那恕晚辈不奉陪了。”
老乞丐微微一楞,似乎惊诧于苏漓知晓一些秘密后,对他的态度依旧如此无礼,不过很快他就恢复如常,哈哈笑了起来。
“小女娃子,你说得对,老乞丐我可管不到你身上,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说不定到最后,老乞丐我还会助你一臂之力。”
“助我?”
苏漓眉头一挑,轻笑问道:“那老人家能帮我对付霄神宫那位老祖吗?”
老乞丐老脸立时一绿,一口气被苏漓堵在喉咙里,差点没噎过去,随后竟是转身就溜了!
“小丫头,记住……万事无绝对,天行有常,你若能把握好机会,未尝不能……死地重生!”
……
“天行有常……死地重生?”
单手掬过一捧已是温凉的洗澡水,苏漓柳眉微蹙,喃喃重复几句,不得其解,她如今的处境正如老乞丐所言,乃是彻头彻尾的死局。
想要获得一线生机,就必须掌握天道的一丝规律?
可天道是何等遥远深不可测的存在,她又要如何才能寻到一丝规律并且掌握?
听上去,根本不可能做到。
“……”
轻微的叹息声,回荡在寂静的浴房中。
苏漓回来后,凌离总算能静下来来处理这半个月堆积成山的教中事务,可翻看天涯馆每天送来的情报,他越看心中越是疑窦丛生。
异动频繁的南疆国,忽然一点动静都没了,而且还给边疆军营送去了赔偿物资与贡品?
看情形,竟是想息战?
“青岚,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凌离将卷宗递过去,凌青岚翻了白眼没有接,“我说你就算是关心苏漓,每天送来的边疆情报也总该看上一眼吧,这消息早就过时了,你看最新的。”
说着,凌青岚从桌上抽出另一卷卷宗,凌离接过立时翻开,目光扫过其中内容,顿时面色微变,心头狂震。
南疆国的国主,换人了?!
“什么时候的事?”
凌青岚眉头皱了皱,摇头道:“并不清楚,而且那陆家的实力比起云京城吴家、麻家之流来还要弱一些,不可能是卫家的对手。”
凌离轻嗯一声,按照事态转变推测,南疆国易主应该与他去救二哥的时间段有所重合。
“我怀疑,是合欢宗动的手!”
凌青岚手中折扇一盘,语调肃然,“前些日子在炼尸门潜伏的兄弟传回消息,炼尸门门主突然带着门中一干精锐,深入迷踪禁地,至今杳无音信,门中剩下的人走的走,散的散, 已不成气候。”
“迷踪禁地么……”
凌离目露沉吟,那等绝地的凶名他也听过,炼尸门既然进去了,短时间内决计出不来,已不足为虑,现在要注意的,便是炼尸门究竟因为什
么冒险进入迷踪禁地?
“单凭一个合欢宗,绝不可能将炼尸门逼迫到这种程度,且以合欢宗的实力,想要扳倒卫家,依旧差了一些……”
凌离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十几日不曾注意情报,没想到天下情势风云变幻,已是面目全非。
“查!先查半个月前天蛊城究竟发生了什么,派人暗中试探那陆家的底细,同时密切注意合欢宗的动向,若真是夜宗主那个老不死的动手,动作必然不会止步于此!”
凌青岚心头一凛,重重点头。
凌离的决策并无遗漏,随着他一声令下,隐魔教这个巨大而紧密的机器立刻运转起来,可合欢宗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论如何凌离如何寻找,都再也找不到关于合欢宗的半点蛛丝马迹。
无奈之下,凌离只能放弃,边疆无战事,他也无需为凌平分心,专心对付东方家族。
有苏漓在身边,时间不知不觉就流逝过去,转眼间又是一年。
李嬷嬷掐指一算,小姐与姑爷竟已成婚一年半有余了,距离她从大苏镇外木屋救回苏漓的那一天,已有四年之久。
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
李嬷嬷感叹一声,忽然看到仇梦愁着一张脸离开东院的背影,身后还跟着一个大夫。
“夫人又来催了,这也难怪,成亲这么久了,小姐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要是我…我也着急!”
李嬷嬷古怪地嘀咕一声,又回到厨房给准备点心,她跟着苏漓最久,虽然小姐的手艺她没学到多少,但做出来的点心还是比其他厨娘精致太多,老夫人和夫人最喜欢吃了。
……
这一年,大函国没有多少变化,虽然皇帝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但自从五皇子被立为太子后,国内的局势比起前几年来要安稳许多,至于天机国和南疆国,自是风平浪静,三国之间的关系进入前所未有的和谐时期。
隐魔教借此扩充实力,不管是血楼还是天涯馆都有了长足的发展,甚至已完全覆盖南疆国,踏入天机国的地界。
而在与俗世互不相通的真灵界中,这一年来界内局势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第一个便是真灵界中仅次于霄神宫的第二势力,鬼谷,竟是突然宣布封谷,所有在外界走动的弟子也纷纷回归谷中,再无外出的迹象!
真灵界谣言四起,有人说鬼谷突然被一个神秘的寻仇客灭门了,有人说是鬼谷祖师爷回到了谷中传授仙法,这才召回所有门人,种种传言一个比一个夸张,无人相信。
而后过了不久,万剑阁阁主登基大典的风头盖过了鬼谷,借着大摆宴席三天三夜,温亭山阁主之名传遍了整个真灵界,同时阁主夫人宁青怀了身孕,可谓是双喜临门。
苏漓让方渊送去了贺帖,自己则是一直呆在凌府中潜心修炼。
终于,在某一个时刻,苏漓睁开双眼,停下运转的玄功,指尖轻抚纤细的手腕。
“底蕴,尚余四千。”
轻轻舒了一口气,苏漓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颇为刺目,令她眯了眯眼,厢房门前
院中的景色跟一年前一样茂盛,苏漓脑海中浮现“盛极而衰”四个字,而后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脚下的步伐忽然一顿。
抬起头,安静的院墙边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沧桑、寂寥、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如若孤魂野鬼。那满是皱纹的熟悉面容,此刻散发而出的,是截然不同的阴厉气息。
是他,祁闲卿。
“师父。”
苏漓瞳孔微缩,轻唤了一声。祁闲卿立刻有了反应,身形一晃就到了苏漓身前,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苏漓,一句不言。
就在这时,李嬷嬷从门前经过,看到苏漓站在院内,顿时笑着打招呼道:“小姐,你可终于知道出来了,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苏漓微怔,看了一眼还在盯着她的祁闲卿,又抬头看向院门外的李嬷嬷,那个角度,应该看到祁闲卿的背部才是。
“小姐,你怎么了?”
李嬷嬷的声音打断思考,苏漓回过神摇头道:“没什么,在想些事情,你去忙吧。”
“好嘞!”
李嬷嬷不疑有他,转眼消失在门外。
苏漓的视线回到祁闲卿身上,沉默半晌,才突然开口:
“鬼族?”
祁闲卿目光有了波动,身下如同没了双脚,飘到苏漓侧面,声音嘶哑,与当年温文尔雅的老医师判若两人。
“你知道鬼族,是谁告诉你的?”
“澹台风。”
苏漓干脆地回答道,心中愈发确定,面前她这位“便宜师父”,已经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就算她说谎,以他的能耐,也很快就能查到。
“桀桀……原来是他。”
祁闲卿癫狂地笑了笑,两眼爆射出刻骨铭心的恨意,“当年灭我鬼族,他也有一份!”
苏漓默然。
祁闲卿怔了一怔,恍然间脸上露出嘲弄之色,低笑不止:“本尊倒是忘了,你也是一个人族,呵呵……”
苏漓嘴唇微抿,下颚微压:“前辈来此,所为何事?”
“你叫本尊什么?”
祁闲卿听到苏漓所言,竟是立刻怒了,怒目圆睁地质问道。
苏漓面色不变,沉声道:“晚辈只是……”
“只是什么?”
祁闲卿一口打断苏漓,阴恻恻地道:“我鬼族之人讲究专一,我既然认了你为弟子,你就得一辈子做我的弟子,不得反悔!”
鬼族还有这样的习俗?
苏漓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早就料到,自己若是解决鬼谷之事,祁闲卿必然会来找他,只是没想到,来的是一个已经恢复记忆的祁闲卿。
“丫头,这东西,拿着!”
祁闲卿手掌一翻,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枚古朴的黑色戒指,苏漓疑惑地接过,稍稍打量,这枚戒指表面没有丝毫花纹,质地摸上去有些粗糙,像是石面。
就在这时,祁闲卿眼中黑芒闪过,苏漓手中的戒指竟如水般融入了苏漓皮肤,继而自从出现在苏漓的无名指上,一朵黑色的莲花,自戒指表面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