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妇人走山路被饿虎所食。那老虎饿了三天三夜,把妇人吃的只剩一副白骨和一缕头发。那缕头发自此便留在山上,吸日月之精华,存而不腐,日子久了,竟有了些灵性,能幻化成人形逗留于世间。
黄正源伏身于书桌之上,如一条吐着舌头的黄狗般无精神。他抬眼瞧见手中的笔和桌上的砚台,心中满是绝望。想他自六岁起读书,每日鸡鸣之时便起床,直到三更方才睡去,日复一日从无懈怠。如今已是而立之年,随他一起念书的或荣登高科,或放弃从商,或娶媳生子,唯有他还在破家苦苦支撑。科考已四次有余,但天资愚钝,拙笔无法生花,每每落地,都不免被人耻笑。
为读书已家徒四壁,靠年迈的父母苦苦养育,至今仍无妻室,膝下更无子嗣,是为大不孝也。思至此,愤然将手中之笔扔出门外,不料那支毛笔偏偏砸在一只白鞋上。探眼望去,一白衣妇人正从门前经过,笔头墨汁竟抹黑了那妇人的鞋子。黄正源心下暗暗叫苦,可怜我天生就是霉命,考不中不说,这下须赔那妇人鞋子。虽如此想,但读书人不能失了礼数,忙上前去道歉。只见那妇人非但不怒,反倒弯腰拾起毛笔,交予黄正源手上。那妇人轻启朱唇,露出白玉般的牙齿,旖旎一笑,正如四月飘的柳絮一般。黄正源一时竟看得入了神,年已三十而未碰女人,此时心中若无其他想法,便是说谎。他上下打量着那妇人,只见她生的面若桃花,肤如凝脂,白色衣裳白色罗裙,不施粉黛却满面秀颜,尤其那一头青丝,顺畅亮丽,真个如黑云一般。
“何不请我到家中一坐?”那白衣妇人竟出乎预料开口了。
“请、请……”他已是激动得口齿不清。
白衣妇人坐于桌前,与黄正源畅聊整个下午,直到外面天快黑了,才起身告辞。道别时,问那妇人姓名,那妇人似乎很犹豫,只是随口说了个“黛云”便匆匆走开。
往后的时间,黛云日日拜访,日子久了,便生了情。
到谈婚论嫁时,问黛云家中情况,只说父母自幼双亡,家中了无牵挂,再无他人,也无须聘礼,简单宴请便好。此正与黄正源家境相符,其父母心中自然高兴,再无其他想法。
婚后二人自然是郎情妾意,黄正源也不如从前那样用功读书了,只晚上耕田回来时看一会便罢,日子虽贫穷但甜蜜。只是黛云发现夫君脸上常带一丝阴郁之色,问之却不开口。
问公婆才知科考的日子已临近,黄正源已四次落第,这次新婚无暇读书,恐怕又将落榜。
黛云劝夫君莫在念书,这样平凡终老一生未尝不好。夫君沉吟良久,只说了句“也罢!”,倒头便睡,一夜无话。
黛云寻思夫君心有不甘。
一日黛云递给夫君一支毛笔,胡乱说了句在货郎处所的,希望夫君能金榜题名。黄正源本就对黛云无比疼爱,见此心中更是欣喜,拿着毛笔爱不释手。他兀地发现娘子头发缺了一角,问之,却说做针线无意剪掉。
黛云转过身,美丽的杏眼顿时涌上一股潮红。
自此黄正源如脱胎换骨一般,写文章有如神助,一气呵成,连举人老爷看了都自叹不如。
只是,他发现爱妻却一天比一天憔悴消瘦,瞧过很多郎中,都说无碍。
黄正源高中状元自然是水到渠成。揭榜那天,他身披霞观胯骑大马来到家门前,准备与爱妻共赴庆功宴。
但他找遍家中却空无一人,唯有床上留下一袭白衣和一头缺一角的黑发。他疯了似的找遍村里每个角落,但一无所获。自此爱妻与他杳无音信。黄正源只夜夜抱着那缺角黑发痛哭。
吾将灵之毛发送予夫君了却心愿,我便失去千年的修炼成果,得再修炼一千年才能幻化人形,如有缘,我们千年后再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