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诺看到银币反面朝上,那就是要将竹简的事告诉父亲了,他小心地收着竹简,准备这就动身。
可是当他的目光扫向竹简上的图案时,目光就再也挪不动了,因为他在那些图案中的一个角落,发现了一行小字:千然地宫。
原来这些地图是千然地宫的地图!
何诺想起了曾经在千然地宫发生的事,还有父亲遭受的不白冤屈,如果不亲自到那里,那些真相又如何能水落石出?
何诺心中又是一番盘算:按照如今自己的实力,想要在千然会中斩获前十名从而获得进入千然地宫的资格,可以说是痴人说梦,何诺的目光看到前半部分的霸魂刀法,心想:“冥冥中自有天意,上天将这些竹简送到这来,可不能辜负了。”
何诺虽然心中仍旧疑惑,到底是谁送来这些竹简?但眼前的情况已经让他无瑕多想。就像在准备考试,忙得焦头烂额,可突然在考前得到了一份标准答案,这让他如何不心动?如果要把答案上交给家长,那得多大的勇气?
其实当人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时,再其他的举动,不过是为自己找个借口。何诺想,“刚才就那样一锤定音,是不是太武断了,再试一次?”
何诺拿起银币,又朝空中一抛,结果还是反面朝上,他不甘心,又连续抛起落下,直到第六次,终于出现了正面朝上,何诺满意地嘿嘿一笑,似乎找到了心里安慰,然后拿起竹简仔细读了起来。
霸魂刀法,第一层,影之霸,也许是这种刀法很多原理同何诺平时所习有相通之处,何诺看得津津有味。
何诺看几句,心中记熟了,就起身操刀舞动一番,又回去看,反复来回。夜已经很深了,但他的心砰砰直跳,不感到丝毫疲倦。
与此同时,在何府中,同样有一间房间中,灯依旧亮着。
“查清楚了吗?”何瑾扬问。
他旁边的人身影隐没在黑暗中,看得见半边脸庞,此刻那人神情有些疲倦,不复平时精力充沛的模样,那正是兵部右侍郎鲁传霖。
鲁传霖回答,“这是一个精心的布局,这次去营救何诺,我派出的都是我的心腹,已经将那个小屋围得严严实实,按理说不会有任何纰漏,可是在实际过程中,却出现了漏掉的一环。”
“哦?”何瑾扬有些好奇。
“负责东面戍卫的兄弟,在执行前,突然得到了兵部尚书宇均墨大人的命令,去执行其他任务,不得已我只好找了另一队人代替,问题就出在这上面,我后来查过,那股神秘黄烟的来源,以及那批乱党后来的逃跑路线,都是来自于东面。”
“你是怀疑兵部尚书宇均墨?”何瑾扬目光炯炯。
鲁传霖摇摇头,“我起先也怀疑过,可是后来我仔细查探了宇均墨安排的那个任务,是三个月之前就已经计议好了,这也许是一个巧合。”
何瑾扬说,“那未免太巧合了吧?”
鲁传霖道,“我会更加留意宇均墨的,但现在没有丝毫证据,可不能贸然行事。”
何瑾扬突然问,“宇家如今情况怎么样?”
鲁传霖略微思索,稍稍整理了一番,答道:“自从长夜之变,宇家可以说是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宇上征被夷十族,可是却有一支幸存,原因众所纷纭,比较可靠的说法是,他们在关键时刻倒向了圣祖皇帝,提供了很多内部情报,这才免遭株连。”
何瑾扬点了点头,“那现在那支宇家在朝中还有什么势力?”
鲁传霖这次倒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接答道,“兵部尚书宇均墨大人,还有沙海大营都尉宇千城,另外就是澜国如今的国相宇一叶。”
前两位何瑾扬都还算熟悉,特别是宇千城当日在暖心殿的一站、一喊、一跪、朝中无人不知,但是这位澜国国相宇一叶,何瑾扬却不熟悉,就多问了一句,“宇一叶是个什么样的人?”
鲁传霖叹息了一声,“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如今澜国老国主还在,能镇得住,可是老国主百年之后,乱澜国者,必是此人。”
何瑾扬吃了一惊,“既然传霖在千里之外都能料到,我听说澜国老国主陌上雄固然称不上雄才大略,但作为一个中兴之主,还算有些见识,难道他就没有看出来?”
鲁传霖摇了摇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何况如今澜国江河日下,而宇家势力仍不容小觑,能给澜国带去很多人脉以及资源,陌上雄即使不喜欢他,也不能不用他,更何况,陌上雄随着岁数增大,世子又不在身边,对国家的控制力愈发减弱,如今澜国统兵的大将大部分都是宇家的人,即使心有余,力也有所不足了。”
何瑾扬听了这番话,脸上阴晴不定,澜国作为四大诸侯国之一,如果国势发生动荡,势必会波及整个天下,而何家天下再也经不起一次长夜之变了。
何瑾扬想了一会儿,问,“龙…哦不。”何瑾扬的声音更小了,“‘我们’如今在澜国有什么布置吗?”
鲁传霖这次稍稍露出了一丝笑意,“有。凌徽清。”
“就是那位澜国如今正冉冉升起的年轻将星,被誉为澜国百年来步战第一人?凌徽清将军,是我们的人?”何瑾扬的声音微微有些变化。
鲁传霖点了点头,“一定要保密…如今局势不同了。”
何瑾扬从怀中拿出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手帕,摊开来,里面有一个手链,纯金打造,上面刻有一行小字:碎玉之链。而手链的接口处,有两个稍大一点的字:龙营。
而鲁传霖居然是从鞋底拿出一块同样抱得严严实实的布团,摊开来,也拿出一个手链,不过却是灰色,上面刻有一行小字,垒辰之链,只不过接口处的两个稍大的字龙营倒是一致的。
何瑾扬苦笑了一声,“前辈们都以能手戴龙营链为荣,想不到现在,居然要如此偷偷摸摸。”
鲁传霖神色也有几分萧索,“毕竟时代不同了….”
何瑾扬从没有如此虔诚,念道,“天时已开。”
鲁传霖同样虔诚,“天时已开。”
两人默默将手链重新藏好,良久无言。
过了很久,鲁传霖才问,“你把诺儿教的怎么样呢?”
何瑾扬摇摇头,“我一直在给他打基础,真正上层的武艺,没有教给他。其实打心底,我是不希望他能获得进入千然地宫的资格,很多事是我们这一代的,就由我们这一代来完成,不要牵扯到下一代。”
“那么无上的荣誉,你不替诺儿争取一下?”鲁传霖问,“你不怕他长大了怪你?”
何瑾扬苦笑了一声,“这算是我的私心吧。当父亲的,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出人头地,可是现在想来,还是希望他能够平安、健康,除此之外,竟都成了奢望。”
鲁传霖拍了拍何瑾扬的肩膀,“这些年,最苦的就是你了。”
何瑾扬默然不语。
看着窗外渐渐生起的亮光,两人最终相视一望,他们都知道,晋阳王朝成立百年而举办的千然会,就是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