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凄风暮雨洒江天,
一番清秋洗,
把酒对月难成眠,
惊梦回千里,
??????”
天已入秋,连绵阴雨,下个不停。良辰离开凤阁后,一路飞掠,途经蜀地深山中,隐隐听到有人在抚琴高歌,歌声凄婉哀绝,意境甚是孤楚,不禁为歌声所吸引,便停止了飞掠,寻着歌声的方向缓步徐行,边走边感受着歌声中所蕴含的那种孤寂的美。
在山间一座茅亭之中,良辰见到了唱歌的女子。一袭洁白的衣裙,丝毫未沾染半点尘杂,遮着面纱,看不清容貌,身材曼妙,凹凸有致,肤白如凝脂。见到良辰到来,女子停止了歌唱,美目微盼,凝视着他。
令良辰感到奇怪的是,在神识的扫掠下,依旧是看不清楚此人的容貌。
“未经别人应允,就用神识窥看,是不礼貌的。”女子突然微笑着开口说道。
“抱歉,习惯了,一时疏忽,冒犯之处,还望姐姐宽宥。”良辰嘻皮笑脸地说道,他此时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女子,并不是如胡嫣儿那般的非人异类,而是个修出了神识的人类修者。
“你这个习惯可不太好啊!”女子的声音极富磁性,温婉流畅,不高不低,每一个字都让良辰听得十分清楚,如静静地溪流般,灵动而不躁动。
“那是,那是。真是缘分啊,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之中,居然有幸能碰到姐姐这种佳人。姐姐也是修出了神识的高手,定不会是平庸之辈,不知可否告知芳名?”良辰自知口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忙岔开了话题。
“缘,是佛门的观点,我道家讲的是因果。世间万物,并非完全独立存在,皆有其因果关联,就如这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岂是简单的一句缘分可以概说。”女子带着春风拂面般的微笑,向良辰言说着,并未提及自己名姓。
“姐姐说得完全对,这便是我等所要修的道。能在此处得遇姐姐,便是一种果,对于这因,还望姐姐略加提点一二。”良辰并不擅长辩论,也没那心情去辩论,而不想与对方辩论下去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完全同意对方的观点,让对方想辩都无从辩起。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的,自己去辩驳自己的观点。以良辰的狡猾,自然知道对方这是在专门等自己,岂会没有目的。
“我想对你说声谢谢!”女子穹额微顷,向着良辰欠身施礼,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良辰看得一脸懵:“我们这第一次相遇,谢从何来?”
女子继续说道:“谢谢你此次相助凤阁渡过危机。”
“原来为这事,我也是奉了师命,前来相助,姐姐不必客气,分内之事罢了。”良辰笑着说道。
“只是前来相助吗?”女子笑着反问道,一双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良辰。
这个习惯,良辰也有,他也喜欢从别人的眼睛中判断其语言的真假,没想到这次竟是被别人给套路,良辰有些哭笑不得,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久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良辰十分肯定地保证道:“当然!”眼神之中,未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心虚。
“呵呵,这么紧张做什么,莫非是心虚了吧!”白衣女子冷笑一声,亦真亦假地试探道。
“怎么会,小爷我志毋虚邪,行必正直,实得很,一点也不虚。”良辰笑着说道。
白衣女子突然收回了笑容,冷声说道:“多谢你医治好了雌凰的元神,只是那雌凰所守护的东西,还请交出来吧。若是我所料不错,这才是你此行真正的目的。”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对凤阁如此了解?你说得到底又是什么东西?”见女子终于表露了自己的意图,良辰毫不犹豫地开启了道境,做着战斗的准备。经历了诸多残酷的战斗,良辰愈发体会到了剑修那种战斗风格的优势,他自己也养成了一个习惯,一出手便是最强的一招,力争一招毙敌,不拖泥带水。
“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明知顾问呢!”女子依旧是不慌不忙,十分地平静。
良辰问道:“你是天狐族的人?”
“不是,实不相瞒,天狐族同样是我的敌人。此次天狐族使者之所以未敢露面,便是因我的谋划与运作。”女子回答道。
“既然不是天狐族一方,那必是与天狐族有着相同的目的了。”良辰冷笑着说道。
“我与天狐族,虽然都是想要得到那东西,可最终的目的并不相同。华夏大地很大,大到有很多事情是你现在所不能理解的,但终有一日,你我会殊途同归。在你身上,我看到了那种不屈与反抗的精神,以及骨子里的正义感,相信我,至少我们不会是敌人。”白衣女子娓娓说道。
“一个连身份都不敢表明的人,叫我如何能够相信呢。”良辰反问道。
“小女陆云裳,先祖名叫陆天。”女子笑着说道。
“什么,你是陆天的后人!”此事倒是大出良辰的所料,凭借他所了解的陆天与凤阁的关系,若眼前这个女子真是其后人的话,凤阁的那些隐秘,她定然知晓一些。
“正是,否则又怎么解释我对九天涅槃如此了如指掌呢。”陆云裳微笑着说道。“现在,能相信我了吗?”
“抱歉,无论相信与不相信,东西我都不会交出来,就算你是陆天前辈的后人,也不行。不要想着用强,相信我,就算你是真者境,我依旧有着可以秒杀你的手段,别做傻事,正是看在陆天前辈的面子上,我才出言提醒你一句。”良辰内心的警惕,丝毫没有放松,这个陆云裳太过神秘,良辰大概估摸了一下,此人实力已经进入了真者境,而且是那种没有水分的真者境,绝对不好对付。
“你果然很固执。”陆云裳冷声说道,眼神之中满是深邃,不知在作何盘算,但她知道,良辰并非危言耸听。
“小爷我赶时间,后会有期了。”良辰说完便准备离去。
“怎么如此性急,就算不能将东西交出来,我们就不能谈谈合作吗?”陆云裳笑着说道。
“合作是要有本钱的,你有什么可以令我心动的资本?”良辰并未回身,他不准备再跟这神秘的女人纠缠下去了。
“如果是关于落花灵体呢?你也不想听一听吗?”陆云裳终于不再藏掖,使出了底牌。
“哦?看来陆姑娘对我了解的很深啊。”良辰停下了脚步,回过身笑嘻嘻地说道。陆云裳见到终于留住了他,心下松了一口气,刚准备再次开口,没料到良辰一个突袭,道境之中将时间流放慢,闪到其身后,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同时,将图血道炎的灵力,连同一丝神念,种到了陆云裳的体内,直入其丹田气海,只要神念稍动,便可将其丹田焚灭。真者境高手的脖子,可不是那么好扭断的,必须下双重保险。良辰冷笑着说道:“陆姑娘,其实你对我还不够了解。”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陆云裳笑着说道。纵使性命握在了良辰的手中,这女人也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惊愕与恐慌,出奇的镇定,犹自从容,不仅如此,其芊芊细指再次抚在了瑶琴之上,轻拢慢捻地弹奏起琴曲,这令良辰不禁对其高看了一眼。
“陆姑娘,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从现在起,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若是听不到我想要的,可就别怪小爷我心狠手辣了。”良辰威胁道。
陆云裳一边抚琴,一边笑着说道:“你问吧!”完全未将良辰的威胁放在心上。良辰知道,眼前这个女人,肯定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之人。
良辰开口问道:“你从何时注意到我的?”
“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天启山中,当时你正带着青云宗的那丫头逃脱冥宗的追杀,从那时起,我便看出了你的与众不同。”陆云裳回答道。“当时我一眼就看出了那丫头是极其罕见的落花灵体的体质。”
“哦?你对落花灵体为何如此熟悉?就我所知,落花灵体这个说法,可是阎门鬼医一脉所独有的,你又从何得知?”
“你,还没感受到吗?”陆云裳暂停了抚琴,轻声反问道。
“什么?”良辰并不知道陆云裳所指为何。
“我体内那股阴寒之气。”陆云裳叹了口气,微微摇着头。
得到提醒后,良辰略加感知,差点惊掉了下巴,卡住陆云裳脖子的手都是有些颤抖:“你???你???居然也是落花灵体!”
“大惊小怪!唉,先把你的脏手拿开好吗?你都已经把灵力注入我丹田了,何必多此一举呢?刚才谁说自己是正人君子的?”陆云裳打趣着说道。
良辰一直处于时刻准备攻击的状态,右腿前弓,手捏着陆云裳的脖颈,身体紧贴着她的后背,猛地一看,似是将其从后揽住一般。陆云裳说完,良辰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松开了手,移步坐到了陆云裳的对面。
“你知道我先祖是怎么死的吗?”陆云裳继续抚琴说道。
“愿闻其详。”良辰回道。
“遭天诛而死。”说到此处,陆云裳的琴声开始变得有些高亢峥嵘,隐隐透着杀气。“其实我并非落花灵体,而是比其更恐怖的冰湮灵体。天诛并未因先祖的死而停止,我家族世世代代都承受着来自天诛的诅咒。男子,皆是活不过三纪,便会死去,女子,个个都是冰湮灵体,只待阴毒占据全身,彻底爆发,整个人都会被冰封,彻底湮灭,连魂魄都不会留下。若非先祖领悟了道境,留下了自己的法则,庇佑后世,我陆家,早就在这片天地中彻底消逝了。距离先祖的死,已经五百余年了,先祖遗留的道境法则,也逐渐被天道磨灭,时至今日,我已是陆家唯一存世的一员了。”陆云裳的言语中,充满了悲愤与不甘,琴声中的杀意,也越发浓烈凛然。
“陆天前辈因何遭到天诛?”良辰心中,对陆云裳的身世产生了同情,同时,也对陆天的往事愈发好奇。
“抱歉,此事暂时还不能对你言说,因为???”陆云裳芊指往上轻扬,对着良辰暗示道,同时,其身上散发出一股法则的力量,在屏蔽着天道的窥测,良辰能感受到,这正是陆天的道境。
“明白了。现在我大概也能理解你为何想要得到那东西了。我们,可以合作。”良辰笑着说道。
“你,信任我?”陆云裳平息了心中的愤恨,略带好奇地问道。
“既然你可以牵制天狐族使者的露面,至少,你有着与我合作的资本。大家都是聪明人,信任二字,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对吧?”良辰笑着说道。
“凤兮,凤兮,何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者不可追也!”陆云裳莞尔一笑,琴声再次变得轻快悠长,飘逸在茫茫群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