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人呢???】
“护士!他醒了!护士!医生!!他醒了!医生!!!”欧小楼虽然摁了呼叫器,但是因为太激动了所以还是一边喊着一边跑出去请护士和医生来。
何弦合上双眼,眼睛微微动了动,又动了动,终于再次睁开来,房间的光亮让他有些吃不消。就好像从漫长的黑暗山洞里刚刚走出来一般,觉得一切都太炽烈太明亮。医生与护士匆匆赶到,为他做了全面的检查,用了一点时间。
随后欧小楼重新回到这个房间,特别激动地对何弦说道:“舅舅,医院不许太多人陪在病房里,今天是我轮班照顾你,我通知大家了,大家都在赶来的路上,马上都会到!舅舅,大家听说你醒了都高兴坏了,舅舅,舅舅……舅舅……”
欧小楼碎碎念叫着舅舅,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很想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但是顾虑他身上的伤又不敢动他。
“我……我……怎么啦……”何弦记忆断片,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也想不起来之前发生过什么。
“舅舅,你在医院里。你从澳门医院转来上海已经一个多月了。”
“什么澳门啊……”何弦喃喃地问道。
“澳门,穆旺也把你、桥姐、蕾姐还有禄哥绑架到澳门,后来你们逃跑,在枪战中,你为了保护桥姐中了两枪,非常非常危险,医生都说是把你从鬼门关口救出来的……舅舅……你中枪的消息还是我们比赛后才知道的,你把我们吓坏了……”
“真抱歉。”蒋桥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站在门口,边说边走进来,她本来就在赶来医院的路上,所以收到消息是最快到达病房的,并且听到欧小楼与何弦的对话,她走到何弦床边,非常郑重地向他道歉:“当时你中弹倒下去后,都已经面无血色神智不清了,竟然还在自言自语,说要赶回去比赛,我知道比赛对你来说一定非常重要,于是我拜托蕾蕾在澳门医院照顾你,我和阿禄赶回上海替你完成比赛,当时这么做确实很冒险……希望你一定要原谅我们……”
“比赛……什么比赛?”何弦一头雾水,眼前的人他都认识,可是他们讲的事情,他真心get不到。
“啊?舅舅难道不记得我们了?他把所有事情都忘了?”
“他在病床上躺了将近半年,一时记不清吧或许,我去问问医生。”蒋桥在花瓶里换好了鲜花,转身走了出去。
“我躺了……半年?”何弦一阵头晕,觉得不可思议,又或许是之前的梦境感觉上太真实了,现在的情形让他搞不清楚是现实还是继续在做梦。
“对,之前你一直在澳门医院,做完手术,等你身体状况恢复了些,大家决定把你转回上海的医院,但是你一直昏睡不醒。”欧小楼说道。
“所以?我醒着?还是在做梦?”何弦始终搞不清楚状况,左右看了看,各种医疗仪器,各种插管,机器里传过来心跳的频率声,嘟,嘟,嘟,嘟……
“舅舅,你真的醒了,不是在做梦。”欧小楼反复向他确认,“过一会儿你就可以看到大家,喔,不过妙然不在,妙然答应奶奶回北京陪伴她,他确定你手术脱离危险,情况稳定后就先回了北京,但是一直有联系我们,我们也常发你在睡觉的视频给他看,让他放心。他虽然不在,但是一直很关心你的。”
“喔……”何弦反应钝钝的。以前的伶牙俐齿,现在一点也找不着了似的。
这时蒋桥问过医生,回到病房,对欧小楼说道:“医生说他现在神智有些模糊是正常现象,让我们有点耐心等他恢复,还有他现在刚醒,医生叫我们别太急着让他说很多话,给他一点时间。”
“喔喔,好。可是,等下大家都要来。”
“没事,等下大家来了,我们就在监护窗外看看他好了,不要吵到他。明天、后天,我们就陆续过来陪他说话,帮他恢复记忆,不着急,他醒来就好。”
“嗯。好。桥姐,我太高兴了,我去外面给小布丁打电话。你先陪陪舅舅吧。”
“好啊,你去吧。”蒋桥笑微微的,一点锐气与傲慢也没有,特别温和。
欧小楼离开病房。蒋桥坐在他的位置上,温柔的看着何弦,对他甜美的笑着:“你不用说话,就听我说好了。你知道吗?其实这个位置,我坐过好多个夜晚,整夜整夜我就坐在这里陪着你,看你安静睡觉的样子,你倒下去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懵了,当你被救护车送去医院,当你躺在病床上满身是血被推入手术室,我的世界仿佛一片空白,在那个时候,我才刚刚意识到,原来你,对我是那么的重要……是那么重要的一位,好朋友。虽然一路走来,我们一直吵吵闹闹,我打击你,我鄙视你,我羞辱你,但其实你做到的很多事情都很让我惊讶,你对坤叔叔的关爱与照顾,你对欧小楼的好,你融化上官妙然冰冷内心的能力,还有你像小孩子一样天真莽撞又恶作剧似的处世能力,尤其是你为我挡住两颗子弹的英雄举动,你真的非常非常令我震惊,你也真的真的非常非常特别,难怪奶奶会对你另眼相待,难怪你可以支撑住这么多人一路走过来,小弦,我不得不夸赞你一句,你的热情,你的友谊,你的天赋,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么长一段话,何弦彻底听傻了,愣了半天只回了一句:“啊?我一定是在做梦……”
“讨厌!你不是在做梦!难得我说这些肉麻的话,不要逼我再说一次喔,烦人。”蒋桥在他手指上掐了一下。
有点疼。不是做梦。蒋桥傲娇的样子还真像蒋桥,说刚才肉麻的话时一点也不像蒋桥。
“我……我……”何弦呢喃。
“你想说什么?”
“你……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千万……不要因为……我什么……替你挡了子弹,反正我已经统统记不起来了……但不千万不要因为这样就爱上我,我心里爱的是蕾蕾……对,我爱蕾蕾……”何弦说道。急忙要同她撇清关系。
“烦人,我才没有爱上你了,我刚才讲的话你有没有听清楚,我说我当你是特别重要的一位好朋友啊,谁要爱你,而且我都知道你爱的是蕾蕾呢……”说到花蕾,蒋桥面色突然一变,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算了,我们还是不要聊下去了,医生说别让你说太多话的,我出去了。”
蒋桥起身走了出去,很像是刻意回避掉什么话题。
何弦一头雾水,不过提起蕾蕾,他心里忽然一暖,既然一切都是真实的,无论经历了什么,他醒过来了,而且马上就能看见蕾蕾,这令他感觉到十分开心与激动。毕竟不像在梦境里,他只是一块碑,师傅和小伙伴们来与他道别,一个个消失,蕾蕾甚至都没出现。但是现实里,他死里逃生,活过来了,就有机会再与蕾蕾团聚,这多好啊。老天到底待他不薄。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在医院里,还得找时间同医生聊一聊,看看怎么把他的多梦症治好,他的每次梦境都挺烦人的,希望有种药可以一吃一觉睡到天亮,什么梦都没有。这才舒坦。
他顾自想着想着。然后伙伴们,朋友们,长辈们真的陆续都来了,好多熟悉的面孔在监护窗外看着他,怕吵着他,就只是对他笑着,对他招手(跟动物园里看猴一样)。爸爸、妈妈、姐姐、师傅、蒋奶奶、秦姐、小楼、蒋桥、光头……还有虽然是手机视频,但是上官妙然也算在……奇怪的是……看来看去,只有花蕾不在……
何弦的目光一个个看过来,又一个个看过去,人与人的缝隙间都看了一个遍。
真是奇怪啊,偏偏就是花蕾不在……
她真的不在。
上哪去了?为什么不来?在上班吗?
她什么时候来呢?
何弦脑子里蹦出第一个问题后,就源源不绝的冒出更多问题,全部围绕着花蕾,她,人呢?人呢……
【比赛与爱情】
何弦在床上又躺了七天,一天比一天恢复的好,到了新的一周,已经可以在护工的掺扶下去做复健练习,大家也会轮流推着轮椅,陪他到医院花园坐一坐,聊聊天,呼吸新鲜的空气。
转眼已经是仲夏,夏花烂漫,阳光迷人。
何弦的记忆虽然没好上许多,但也恢复了不少,成天最要问起的便是花蕾,天天问她怎么还不来看自己。可是大家提到花蕾总是讳莫如深,怕刺激到他似的,都会打马虎眼含混着讲花蕾工作忙或是上什么培训课程,总有理由推托其辞。
何弦要不着手机,就算偷偷溜到护士值班室偷着打电话,也打不通花蕾的号码。一天一天,等得他心焦如焚。
有一天夜里,他刚睡着,来换药的实习护士一不小心打翻了盛药的搪瓷盆,盆子砸在地上铛的一声响,在半梦半醒的何弦听来却像是那天的枪声一般,声音如电流刺过他的脑袋,一瞬间仿佛搭通了天地线,他猛地坐起来,所有丢失的记忆涌上心头,吓的陪夜的欧小楼与小护士一跳。
“小楼?!”何弦嘹亮的喊。
“是我啊,舅舅。”欧小楼回答:“没事吧,舅舅?”
“几点啦?!快,我们要去比赛。比赛啊!你怎么还坐在这里?!”
“比什么赛?”
“总决赛啊!你傻啦?!”
“比完啦舅舅,半年前就比完了……”欧小楼怔怔地回答。
“啊?比完啦?!等下,等下,我捋捋,我捋捋……”何弦脑子里一团乱麻,所有的信息拼命往脑袋里跑,他一边揉着头发一边努力想啊想啊,所有画面统统回来了,清晰如昨,他们在澳门,他们被迫发视频,他们被迫退赛,他们逃跑,穆旺也举起的手枪,倒在地上的花蕾,他扑向蒋桥替她挡的子弹,全部想起来了……
头痛……剧烈的头痛……他双手抱住脑袋,身体抽搐了几下。
“舅舅,舅舅?!”欧小楼担忧地喊着。小护士急忙去找医生。
“半年了?都已经过去半年了?半年了……半年了……”何弦喃喃着,他记得最近这一周发生的事,来过的人,所以他知道确实事过境迁,他中枪倒地后一躺便是半年,比赛早就结束了。
“小楼啊,小楼……”
“舅舅?!!”
“我没事,我没事……只是记忆一下子涌上来,我有点混乱,但是我没事。”何弦说道。
“舅舅,别慌张,医生马上就来,他会为你做检查。”
“没事,放心,我知道我自己……真没事,我是背部中枪嘛,又不是脑袋中枪,只是躺得有点久了,一时间跟不上拍子。”何弦苦笑,但说话语气已经找回了过去的感觉。他慢慢平复,这时医生来了,替他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后医生离去,这时何弦情绪已经平稳,静静地看着欧小楼。
“舅舅,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欧小楼悲喜交加。
“我躺了半年,一定把你们都吓坏了吧?除了我以外,大家都没事吧?!”何弦急切地问。
“嗯,没事没事……直到我们比赛完了,桥姐才哭着告诉我们你中枪,正在澳门医院急救的事情,当时我们确实都吓坏了。后来好在是抢救回来,度过了危险期,爸妈知道的时候也乱了一阵,大家互相安慰着扶持着一天天挺过来,好在你身体恢复的很不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醒人事……虽然过程有些难过,可是结果很好啊,舅舅,你终于完全没事了。”
“害大家担心了,是我不好。”
“哪有,你明明是大英雄。这次大家都把你夸到天上去了,你可是在最危急的关头舍身救人喔,反应能力像闪电一样快,超级了不起,甚至在场的警察们都说你速度惊人,像受过特训一样。你的事迹还上了大大小小好多的报纸和媒体,明天我把网上网下的资料都找出来给你看,你现在先好好睡一觉吧,舅舅。”
“那天除了我,其他人都没事吧?”
“没事,桥姐和禄哥都及时赶回来替补你比赛的。”
“那蕾蕾呢?”
“蕾姐留在澳门陪你度过的手术期,那两天都是她守在你身边,然后我们比赛完了知道情况才赶过来。”
“可她现在人呢?我醒来后这些天,一次也没有见到她。”
“唔……舅舅,你要不要先休息,我们明天聊?”
“我不要。你不说我睡不着,我有太多事情想知道了,穆旺也后来怎么样了,比赛怎么样了,蕾蕾怎么样了?”
“穆旺也后来是被特警击伤后逮捕的,因为多项罪名而被起诉,他那个超有权势的家族也救不了他,正在坐牢呢。至于比赛,我们是赢的,明天我把大奖杯带来给你看!超大一尊哟!还有一百万!不过我们商量后,把钱捐给尘肺病人和孤老,统统做公益了。”
“那蕾蕾呢?”
“唔……要不,舅舅,我手机里有比赛视频,你先看比赛视频好不好?”
“好啊,我想看决赛你们是怎么赢的,但是看完了,你一定要把蕾蕾的情况告诉我,我觉得你们不太对,我怎么每次一提蕾蕾你们都要转开话题?”
“先看视频啦舅舅。”欧小楼继续转移话题,拿出手机,打开了决赛当晚的视频。
因为领导意见褒贬不一,节目组有心不把决赛弄得太奢华,像其他比赛到了决赛的时刻,都要红毯豪车入场,搞得像电影节一样,这次决赛便不搞这一套,只在后台拍了两组参赛选手候场的情况,由主持人莱西亚到休息间去对他们进行一个简短的采访。
莱西亚敲门,随即开门进来,看到正在候场的点心战队成员,故意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然后对镜头说道:“诶?我发现点心战队的成员有了调整哟。好像,小弦和妙然都不在是不是?”
“啊?!当时妙然竟然不在!!!”拿着手机的何弦惊呼。
“小声点,舅舅,其他病房的病人都睡着了,别吵醒他们。”
“可是,妙然竟然没来吗?”
“怎么会,他要没来,他那些精密的仪器,我们根本都不会用。”
“那他人呢?”
“别急别急,你数到五。”
“一,二,三,四,五。”何弦紧张地数。
五声刚落,上官妙然冲进了镜头,一边扔行李脱大衣,一边对大家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堵车,堵在高架上……”
上官妙然陪奶奶说话,动身晚了半天,结果北京大堵车,上海也是,差点没堵得他崩溃。
可房间里的人哪会责备他,看见他全部转忧为喜,上前纷纷与他拥抱。
莱西亚悄悄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但是立刻对着镜头渲染道:“哇,今天这场总决赛,点心战队真有点紧张了,队员是到这一刻刚刚凑齐,而且到现在也没有看到何弦的踪影,他们是发生了什么样的状况呢,咦,这边看一下,我们的朱宇坤师傅似乎是骨折了?绑着石膏?这是……”
“这个王八蛋,果然和穆旺也是一伙的,尽挑我们糟心的事情讲。”何弦瞪着视频。
“朱宇坤师傅今天确实有伤无法上场,何弦也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无法参赛,不过我们有强力的替补队员在这里,绝对不会令观众朋友失望。”休息室内的秦斯澜对镜头说道。
镜头对向正在紧急开会讨论战术的几个人。
“来,让我们问一问他们的备战情况。”莱西亚准备轧一脚进来。
蒋桥忽然转身挡住了他,“不好意思哟,你刚才也发现了,我们确实刚刚凑齐人,要开个紧急会议,所以给我们一点空间,多谢啦。”
“那至少可以告诉我们到底是哪几位成员上场吧?”莱西亚不甘心。
蒋桥冲镜头妩媚的眨了下眼睛,“保持点神秘感不是更妙吗?”
随即,她把莱西亚和拍摄人员都请出去了,既迷人又无情。
“桥桥知道这个莱西亚有问题,这么处理很酷,可是这样做,万一观众觉得我们很拒人千里之外怎么办?”何弦话多,忍不住对着视频担忧。
欧小楼早知道比赛结果,还是全程参与,在一边是相当镇定,安抚他道:“不用担心这个啦。”
“我就怕对手特别懂得讨好观众,那就麻烦了……”
“虽然替观众朋友们有一点小小的失望,没有办法带大家接近你们非常喜爱的战队了,但是既然点心战队不希望我们打扰他们,那好吧,我们就给他们一点时间与空间,希望他们‘闭门造车’后能在决赛中为大家带来足够的惊喜。”
“你看这个王八蛋果然不给我们用好词吧,他故意的。”何弦指着莱西亚,相当不爽。
“好的,观众朋友们,现在就让我带大家去见今晚决赛的另一支参赛队伍,来自英国的‘奇异博士战队’,他们的领队人是英国甜品界最神秘也是最传奇的Mr.Strange,他三次拒绝了英国女皇的亲笔邀请函,意味着他三次拒绝加入英国皇室御厨的团队,他从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与报导,他是英国极负盛誉的点心大师,却被发现他隐姓埋名默默在伊顿公学中教授文学十余年,并且还是一名优秀的街头默剧表演艺术家,在他身上印证着一条‘不想做好默剧演员的文学老师不是好点心大师’的奇迹,他低调,他独特,今晚由他带领的奇异博士战队,他们的表现绝对值得我们期待!”
“你看你看,他介绍英国战队卖足了力气吧,明明是素人厨神大赛,只介绍领队,参赛的新人半毛钱也不提,像话么像话么?他就是为了让英国战队赢做足了铺垫。小楼,你告诉我,我们到底赢了没有。”
“赢了啊。”
“行,太棒了,有这句话铺底我就好受多了。不过是不是赢得特别艰难?在莱西亚的推波助澜下,不少声势都被英国战队争取去了吧。”
“不啊,赢得好轻松,而且你根本不用担心莱西亚是不是只帮英国战队说话,他们后来差点吵起来呢……不是,我说舅舅,这么被剧透看还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剧透才有意思,悬着一颗心看我才受不了。”
“那你慢慢看,我去上个洗手间。”
“行啊,你去吧。”何弦目不转睛盯着视频。
欧小楼借着尿遁,趁他不注意,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