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弦欲言又止欲言又止了好几回，终于大喘气了一下，特别冠冕堂皇地说道：“我不知道是这么个情况，现在我弄明白了。我虽然搞不懂这里头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但想到底还得是有钱人拿我们小老百姓的命消遣着玩呐。你们啊，太年轻，秃羊秃森破，要知道！人生来的处境可能分上三六九等，但是人格绝不能因此被分上三六九等。在历史的洪流中，在多少次危难艰险的关头，总是卑微的小人物，他们的人格出人意料地闪闪发光。但那总是鲜血与牺牲换来的光芒，我们需要像镁一样燃烧自己发出耀眼的光芒吗？！不！我们不要鲜血与牺牲！我们要智取！要赢我们就要动足了脑子！你们俩听我指挥！你们俩现在就在这里做着酱，我呢，出去疏通疏通，想想办法，即便你的酱不成功，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对不？！好，小楼，你闭嘴，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王爷只要我一个人的脑袋不关你俩的事是吧，你少点头，无情无义的小王八蛋，你俩都别管了，我自己想办法。就这样，就这样。”何弦抑扬顿错一波三折的说完，说了一大堆等于是白说的废话，然后就扔下两人自己脚底抹油地跑啦！

【老法师出场仙仙然】

何弦拼命跑拼命跑，渐渐树转草移，烟雾弥漫，四周悄然更换着场景，似乎是真地跑到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水雾蒙蒙中，隐隐约约听到上官妙然、雨澄澄在与师傅对话。

“何铁嘴，他真是一个‘横通’。”

“师傅，什么是‘横通’。”

“‘横通’是以前的一个词，开玩笑说某人有学问，但都是东看一眼西看一眼，很有学问的样子，其实都是浅尝辄止，看了许多书，却没有搞通一门的。恭维曰‘横通’。”

“哈哈哈，哈哈哈。”

听见他们的笑声，何弦觉得格外刺耳，特别不爽，冲着雾气嚷嚷起来：“靠，师傅！你怎么和他们一起在背后说我坏话呢！你们在哪儿啊，你们出来！我们当面理论理论，我怎么就是个横通了？！”

“以前只有馒头一个名称，没有包子。宋代，出现包子，和馒头并用。元代，持续，元无名氏《居家必用事类全集》有“薄馒头、水晶角儿、包子等皮”条，意味着两种叫法并存混用，且经历相当长的时间。再后来，北方逐渐分开，馒头无馅儿，包子有馅儿，但南方依旧只有馒头一个笼统叫法。“朱宇坤的声音，在给徒弟们讲课，话题已经不再是何弦。

何弦在大雾中摸索着，始终见不到说话的人们。

“袁宏道说，花有喜、怒、寤、寐、晓、夕。标格既称，神彩自发。小楼啊，你用面塑做花朵，不止要做出花朵的造型，还要把它们当成佳人一样，做出它们不同的神态来，这样你的作品会有真正的神韵。”依然是朱宇坤的声音。

“怎么小楼也在，师傅，师傅啊，你们在哪，你们在哪？！”何弦喊道，始终没人应他。

“上官妙然，中国哲学是就‘生命本身’体悟‘道’的节奏。‘道’具象于生活，礼乐制度。‘道’犹表象于‘艺’。灿烂的‘艺’赋予‘道’以形象和生命，‘道’给予‘艺’以深度和灵魂。中国人对‘道’的体验，是‘于空寂处见流行，于流行处见空寂’，唯道集虚，体用不二，这构成中国人的生命情调和艺术意境的实相。所以你不必争着往前冲，你退后一步，胸襟廓然，脱净尘嚣，做到‘澄怀’，随后这个美好的世界和它美好的艺便被你观望到了，随即便会体现在你的作品之中。”朱宇坤悠然说道。

何弦怒。

“师傅，你别紧着教他们啊，你也多提点提点我！”何弦郁闷地吼，吃醋的有些忘了这是在自己的梦境中了。

“彭千禄，你这个人性子太躁了。你急于尝试世间各种新奇的东西，你能真正体会到它们的美吗，我看未必。吴清玄说过：人不是向外奔走才是旅行，静静坐着思维也是旅行，凡是探索、追寻、触及那些不可知的情境，不论是风土的，或是心灵的，都是一种旅行。你永远在试，试完后舍弃，你就永远不可能静下心来沉淀自己。如此看来，表面上你得到了很多，但实际上，你失去的更多。“

“我靠，师傅！你连那个光头都教！你们都在哪儿啊？！气死我算了。“何弦跺脚。

朱宇坤的声音却始终悠悠然的，仿佛在打着太极：“旋岚偃岳而常静，江河竞注而不流，野马飘鼓而不动，日月历天而不周。“

随着他慢悠悠的语调，水雾终于退去，在何弦眼前出现了全新的景象。

那真是万壑争流，千崖竞秀。鸟啼人不见，花落树犹香。雨过天连青壁润，风来松卷翠屏张。山草发，野花开，悬崖峭嶂；薛萝生，佳木丽，峻岭平岗。早年前何弦只在《西游记》里看过的画面，突然鲜活跃然于眼前，但是定睛一看，又像是在武当山上，一草一木都是如此熟悉亲切。

“师傅？“何弦往前看不着人，扭头一找，朱宇坤就在身后，在石庭里一个人坐着喝茶。其他人都不在，什么上官妙然、欧小楼、雨澄澄、彭千禄，竟然没有一个人在这里。

何弦拍了自己一巴掌，提醒自己这就是个梦，还是他的梦，不必慌张。

这么想来，何弦又嘚瑟起来了，大摇大摆地走到朱宇坤身边坐下，翘起脚，吊二郎当。

“师傅。“

“嗯，你来了。“

“师傅，我现在老做一些怪梦。“

“嗯。你说过。“

“啊？这我也跟您说过？嗨，您在我的梦中，当然会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不过这个梦也太长了，怎么还不醒呢。“

“北山输绿涨横陂，直堑回塘滟滟时。细数落花因坐久，缓寻芳草得归迟。“

“嗯？王安石的诗啊？哈哈，师傅你在我的梦里也变得爱背诗了。“

“何铁嘴。“

“何铁嘴？师傅，我说你能叫我本名么，我叫何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