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我的前男友，我们那个时代的人，思想单纯，男生女生在一起，就算玩的很开心，互相有好感，但也没往交往和处对象的方面想，只是天天想见面而已，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之间说话都很害羞的……”不仅当时害羞，此刻伍老太太提起这么一个人，也含着一抹少女似的娇羞。

“那……那算是初恋吧？”

“算是吧……但也是要等到很后以后，回头转念想一想，喔，原来我是喜欢过这个人的呀……是这么一种感情，你说很深刻吧，不至于。若有似无的，有时候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但有时候一想到，心里就甜甜的，很开心，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真好。”

“是呀，真好。”

“那你俩怎么没在一起呢？”

“他们全家出国去啦，他们家条件很好，我们家环境也不差，但是我家没有出国的打算，我又是独生女儿。他走的时候来跟我说再见，憋了好半天，试探性地问我愿意不愿意跟他一起走。我当时想，滑稽哇，我又不是你家的亲戚，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啊，后来想一想，傻哇，原来人家是变相的在跟我求婚啊，可惜当时他不好意思，说不出口，我呢，太年轻，不懂事。但其实他就算明明白白跟我讲，我也是不可能出国和他在一起的。”

“为什么，如果互相喜欢就应该在一起啊，勇敢地上啊！美女姐姐。”

“嘿哟，那是什么时代，怎么和现在一起，喜欢就要勇敢地上啊，不行的。而且呀，我后来想想，就算当时在一起了，也未必能够开开心心顺顺当当地一辈子。”

“为什么呀？”

“因为初恋是懵懂的呀，朦朦胧胧，似有似无的，这么微弱的感情，带不到柴米油盐的人生里去。他是高材生，到美国读书，念到大博士耶，其实他平常讲话我就听不太懂，只是觉得开心，但是不懂。他呢，喜欢我年轻漂亮单纯，可是互相并不算是能沟通，要是真跟他到了国外，我语言不通，学历跟不上，渐渐生活就有了差距了，我自己的理想抱负又不能施展，只好缩在家里做家庭妇女，这样下去，怎么有幸福可言呢。婚姻可不是只有朦朦胧胧的感情啊，婚姻是很实际的，你需要一个每一步都和你一起扎实踏在土地上的伴侣，就好像两人三脚跑，同心同力同一个方向，才可以白头到老。你懂伐？爱情啊，应该是长相守，而不仅仅是一时激情，当然我也懂你们现在小年轻的想法，要激情啊，要勇敢的燃烧啊，像灿烂的烟花啊，对不对？”

“对啊，人生苦短嘛，开心的时间少，烦心的时间多，人类是怎样在严酷的生活中捱下去的，就是凭着温暖开心的时刻嘛。年轻的时候这也怕，那也怕，老了会后悔的……喔，不是，美女姐姐，我的意思是……”

“没关系没关系，我懂你的意思，不过我想告诉你，你说的也对也不对，人生啊，其实一点也不苦短，人生啊要比你想象的漫长，一瞬而过的那种叫灿烂和激情，但是在时间里一天一天过下去的就不叫灿烂与激情了。你知道李敖吧，那个台湾的文人，他娶胡因梦为妻，胡因梦多美，站在林青霞身边都毫不逊色，可是后来呢，李敖说他把这位绝色大美女娶回家一看，发现，喔，原来大美女也不是神仙，也是会便秘，憋得满脸通红的，立刻受不了了，不喜欢了，最后离了婚……你看，这说明什么？当然，李敖这么暴露妻子隐私，也是个人渣，算不得什么好男人，不过我举了这个例子，你应该听懂了吧，像这样在生活里细枝末节、纤毫毕现的事情有很多，做人过日子最基本还不是吃喝拉撒，灿烂和激情是会被时间毁坏的。抛掉所有繁杂的要求，婚姻里最最基本的规则有两条，一是男人娶妻要求贤求淑，一是女人嫁夫要求忠求实。婚姻要幸福，这两条是万万错不得的。”伍老太太说道。

“这年代的女性大多是独立强势，这贤淑已经是很难得的品质了。”

“还是得看人啊，你看杰奎琳·肯尼迪，贵为总统夫人，多精英能干的女性，但即便如此，样样事情还是能站在丈夫的立志去考虑，有分寸，知进退。全天下的小三，没有再比梦露性感美艳又强势的了吧，直接打电话去白宫逼宫啊，杰奎琳呢，她强由她强，清风拂山岗，她横任她横，明月照大江。多稳多沉静。包括肯尼迪遇刺那天，她坐在车上，子弹一击射穿了肯尼迪的后脑勺，她上一刻还在帮他找头盖骨，捂着他被打穿流出血和脑浆的头颅呢，下一刻便能坚强地站到媒体和公众面前，强烈要求厚葬，不顾生命危险，抛头露面带着孩子走在送葬队伍之中，支撑起整个肯尼迪家族与丈夫的体面。这种就是强悍与贤淑兼而有之的好妻子。”

“美女姐姐你这例子真是举得上天入地，措手不及……可是美女姐姐，杰奎琳难道不是因为第一夫人的头衔而强撑到底嘛，她切身利益与丈夫的利益是挂钩的，所以她才不退不让，内外兼修啊，这是……”

“你错了，人要下沉，千千万万件事情可以成为理由去下沉，人要往上争，要站定立场不动摇，那真叫披荆斩棘，摧肝沥胆，一个女人不是真爱一个男人，不是从骨子里有一种坚贞贤淑，她是做不到如此的。”

“喔……”伍老太太的观念很不符合何弦的三观，不过何弦倒也能听下去，而且笑得特别殷勤与狗腿，连连点头，又问：“可是美女姐姐，你和这位帅哥都没有开始过，你又怎么知道他将来会不忠呢？”

“当时也不觉得，只是有种潜意识，后来想想，觉得就算和他离乡背景也未必有好结果，他的家人都在身边，他有广阔的发展空间，他会如鱼得水，而我只能当当家庭主妇。唉，这个，你知道徐志摩的呀，徐志摩的结发妻子，张幼仪，在那个时代也算是接受过文化教育的女青年了，和徐志摩生了孩子，徐志摩还不是一样嫌弃和她没有共同语言，说离婚就离婚了，连儿子的抚养问题都不关心，直接奔向林徽因了呀，所以吧……反正喜欢归喜欢，隐隐约约的，就是觉得他没有给过我任何安全感……”伍老太太一边讲一边分析，一边自己点了点头，觉得是这么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