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自己不喝这么油的鸡汤，只用清水配着馄饨，撒上一把葱花，这么一来，她这碗馄饨看起来好似山青水秀，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清清爽爽。正吃饭呢，家里来了电话，伍老太太起身去接电话，像是什么好朋友要聊天，伍老太太去了很久。师徒四人便自行在饭厅里吃饭，朱宇坤吃的快，之前做饭时听伍老太太抱怨说家里几把菜刀该磨一下了，朱宇坤便搁下碗筷，去厨房帮老太太磨刀，留下徒弟们在饭厅里休息，顺带等伍老太太回来，徒弟们也好陪着她聊天。

饭厅里便只剩下徒弟三人。

“这可真叫神仙过的日子啊！！！”何弦喝着美美的鸡汤，吃着嚼劲Q弹鲜脆的馄饨，看着这漂亮的嵌云母红木八仙桌，这长着青苔的青石地砖，宝石蓝瓷盆里生长的兰草，和看也看不过来的雕梁画栋，忍不住发出一声大大的感叹，“日啖馄饨三百颗，不辞长作苏州人。”

何弦喊这句的时候，欧小楼正看向屋檐外浩瀚的星空，想念着小布丁，希望她也能看到如此美的星空。听了一耳朵何弦讲的话，情不自禁喃喃了一句：“你们说，星星真的会有神仙吗？他们能看见我吗？”

挺浪漫的气氛，上官妙然不知道脑袋里搭错了什么筋，突然搭了一句腔，“你身体里的每一个原子都来自一颗爆炸了的恒星，

你左手的原子与右手的原子也许来自不同的恒星。 这实在是我所知道的物理学中最富诗意的东西： 你的一切都是星尘…… 因此，忘掉耶稣或其他什么神明吧， 星星都死去了，

你今天才能在这里。”

“呃？”何弦与欧小楼看向上官妙然，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上官妙然耸了耸肩膀，“不是我说的，美国理论物理学家和宇宙学家Lawrence M。 Krauss说的。”

“所以呢？”

“宇宙初生时，元素大概只有氢氘氦锂而已。碳基生命所需的碳氧等元素，都是恒星煅烧出来的。恒星死后，这些元素被释出成为宇宙尘埃，宇宙尘埃又凝成行星，行星再逐渐演化出生命。我们确实都来自已逝的恒星，仰望星河，是在凝视未死的同伴。”

“呃……所以呢……”

“这段也不是我说的……”

“那你还说个什么劲啊，说的这么丧！这么好吃的馄饨，为什么我们不可以聊聊馄饨？！这样的功夫馄饨，五星级大酒店里都吃不到，你看这包法，与众不同的手工好么，真是辜负美食，再说了美食对美景，美景对美梦嘛，小孩子希望星星上有神仙，你就说有就行了，你说什么死不死的。”何弦一边摸着欧小楼的脑袋，一边教训上官妙然，那画面竟有一种一家三口的错觉。欧小楼自然闪躲挣扎。

“舅舅，没这么严重啦，听听也挺有意思的。”

“不不不，生死哲学这种东西，你还是少接触，少思考。你不要像他这样丧。”

“可上官刚才讲的不是科学知识嘛，怎么又成哲学知识了？”

“嗯嗯嗯，就是一大堆没用的科学知识。你这么理解就行了。”何弦继续强行摸欧小楼脑袋。

“你是不是对你这个大外甥过度保护了？”上官妙然问他。

“怎么啦，我家孩子耿直，单纯，我希望他永远这么傻乎乎但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有错吗？”

“透彻清醒有什么不好？”

“透彻清醒好个屁！”

“诶呀，不要吵了，不是不是，上官，我想问问你，你是不是知道特别多关于宇宙的知识？我正好有一个一直困惑了很多年的问题，我就是总想啊，宇宙那么大，每颗星星待在那里好好的，可是，为什么人类一定要费劲探索宇宙呢？”欧小楼挣脱何弦，一脸诚恳地问上官妙然。

“靠，你以前有这种困惑一早就可以问我啊！！！”何弦抢着回答，被欧小楼一巴掌拍开。

“我问上官呢，你不要吵。”

“上官难道比舅舅还亲还有道理？”

“有时候是吧……”

“靠！！！行行行，让他讲，他讲的不好我来补充，靠，你放着我这样的百宝全书不问，问外人，你气死我算了。”

“不要吵啦。”

“行行，让他讲让他讲，他讲的不行我来。”

“闭嘴。”

“其实很早以前，就有人问过与你类似的问题，在1970年……“上官妙然微笑且耐心地对着欧小楼讲，”一位修女给美国航空航天局的Ernst Stuhlinger 博士写了一封信，她在信中说：世上每天有这么多小孩子吃不饱饭，人类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不停地探索宇宙呢？

“Ernst Stuhlinger 博士并不急于说出答案，而是在信中给修女讲了这么一个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400年前，德国某小镇里有一位伯爵。他心地善良，经常求助穷人。一天，伯爵碰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家中有一个工作台和一个小实验室，他白天卖力工作，每天晚上的几小时的时间专心进行研究。他把小玻璃片研磨成镜片，然后把研磨好的镜片装到镜筒里，用此来观察细小的物件。伯爵被这个前所未见的可以把东西放大观察的小发明迷住了。他邀请这个怪人住到了他的城堡里，作为伯爵的门客，此后他可以专心投入所有的时间来研究这些光学器件。

“然而，镇子上的人得知伯爵在这么一个怪人和他那些无用的玩意儿上花费金钱之后，都很生气。“我们还在受瘟疫的苦，”他们抱怨道，“而他却为那个闲人和他没用的爱好乱花钱！”伯爵听到后不为所动。“我会尽可能地接济大家，”他表示，“但我会继续资助这个人和他的工作，我确信终有一天会有回报。”

“果不其然，他的工作以及同时期其他人的共同努力，赢来了丰厚的回报：显微镜。显微镜的发明给医学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由此展开的研究及其成果，消除了世界上大部分地区肆虐的瘟疫和其他一些传染性疾病。伯爵为支持这项研究发明所花费的金钱，其最终结果大大减轻了人类所遭受的苦难，这回报远远超过单纯将这些钱用来救济那些遭受瘟疫的人。

“就如同这个故事一样，虽然许多国家投入了巨大的物力财力与人力在航空事业上，但是通过太空项目却可以不断获得不可思议的能量——它可以提高人类生活质量，促进科学技术的发展和提高一代人的科学素养，举例来说，比方说：通过卫星进行监测与分析来提高食品产量，以及通过改善国际关系提高食品发放的效率等等。所以通过发展航空技术，我们会不断获得更新更高科技的材料，更多新技术，科学上更多的学术发现与研究——像更精确的天气预报和风暴预警，更好的通讯设施，更好的医疗设备……不胜繁数。还有……一个重点是，小楼，你要知道，人类中有这样一部分人，他们永远走在最前面，永远在汲汲探索，他们目光长远，可以向他们生命虽不可达到的未来展望，他们超越生命的局限，为一代又一代的人类做出巨大的贡献，成为时代巨大的推进力，比方说，你应该知道的，伽利略，瓦特·爱迪生，爱因斯坦，法拉第，牛顿……以及很多很多科学家，他们对人类的关切与付出，已经完全超越了时间，超越了所有普通人的思想范畴与境界，这是最伟大的一群人类，是人类真正的开拓者与探索者，这些先驱必将永远指引人类永不止步的探索精神。所以，说到这里，现在你的问题应该有一个答案了吧？”上官妙然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犹豫。

欧小楼都听傻了，听到最后几句双眼发光，拼了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