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么一来,唯独没有什么闪光点与进度突破的人便是何弦了。曾经他也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足球踢的好,人长得潇洒飘逸,才情好比行云流水,文章屡屡被登个报纸拿个小奖,曾是多少花季少女的爱慕对象。现在真是掉到土堆里去了,长相吧也并不比欧小楼和上官妙然好看出多少,没钱,还没技术含量……虽说何弦一贯没心没肺,但如今半夜也会在噩梦中愁醒,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过了严霜凛冽的寒冬与初春,从北到南转悠了半个中国,眼看春风愈暖,花开浓艳,春日里渐渐要有初夏影子的时候,朱宇坤忽然带着三个徒弟来到了优雅古典的苏州。苏州古静娴美,城市与水桥的结合,恰是君到姑苏间,人家皆枕河。故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唐-杜荀鹤)加之是城市规划特别规定,不建参天的高楼,让人一眼望去,建筑依然保有古色。因此更觉视野开阔,诗意盎然。
朱宇坤曾告诉过他们,南京夫子庙小吃、上海城隍庙小吃、苏州玄妙观小吃和湖南长沙火宫殿小吃并称为中国四大小吃。又讲到松鹤楼的松鼠桂花鱼、火瞳神仙鸡,卤鸭面,裕兴记的两面黄和三虾面,还有绿杨馄饨,吴盛兴褶子朝下的汤包,除此之外,更有一大堆好吃的,响油鳝糊、蟹粉蹄筋、清溜虾仁、氽糟、密汁火方,枣泥拉糕等等等等……说得徒弟们口水直流,恨不得一到苏州就去尝一尝,可是到了苏州,根本没去什么饭店,也没有去什么美食街,而是马不停蹄去了山塘街,像是要去做什么事。
“唐宝历元年,白居易被派到苏州担任刺史,发现虎丘与古城交通不便,河道也不通畅,一旦发生火灾,没有水源可以及时救火,于是白居易召集百姓们开凿水道,由阊门城河开通到虎丘山麓,并与运河贯通,这条水道就是山塘河,其淤泥堆积于河边就成‘白公堤’,时间一久,老百姓们将堤改建为街,在街上居住,傍水小楼迤逦绵延,便成了山塘街,至今啊,这里已有近1200年历史。”
“自开山寺路,水陆往来频。银勒牵骄马,花船载丽人。芰荷生欲遍,桃李种仍新。好住湖堤上,长留一道春。白居易的诗,写的就是这儿吧!”
师徒四人停了车,徒步走进山塘街,边走边逛,除了朱宇坤之外,其他人也不知道来干嘛的。何弦没心没肺,不知道目的地,就权当是旅游观光,一路照旧废话很多。朱宇坤心情很好,也与大家有说有聊。尤其是在这样风景秀丽的地方,苏州古民居群落保存完整,置园造林,引山入水,四处是粉墙黛瓦,颜色古朴淡雅,苏州百姓极是注重琴棋书画。人们爱饮茶,听评弹,听昆曲,下下棋,写写书法,走在民宅区总能看到一些很有古风的老人,专心致志于他们心爱的兴趣爱好,那认真专心的态度和享受人生的心态很让人心悦诚服。
不少酒吧与客栈租购了老式民居,装修的各种小资时尚,何弦虽然嘴里念着古诗,眼睛却往酒吧里坐着的漂亮MM们瞟。倒是欧小楼与上官妙然,对那些古色古香的建筑和老店家,还有老派朴实的居民们,特别抱以好感。上官妙然在美国的工作室,是由美国当代最优秀的设计师斯蒂文·霍尔所设计,那是采用混凝土和钢结构,以及打磨的铝合金和大面积玻璃窗所构建的现代建筑物,视觉上充满了立方体错落和延伸的特殊空间感,在众人眼中是超前与酷炫的象征。不过上官妙然心里总嫌它怪怪的,苏碧薇从前说过一句,现代主义建筑大多太过强调工业感,太过简洁,后现代主义建筑又矫枉过正,太过扭曲凌乱,这两样眼前看似乎前卫尖端,但早晚是要过时的,又没有人情味,像一大堆性冷淡的傲娇。
上官妙然如今身处苏州,想起苏碧薇说过的话,觉得正是如此,他心里那份怪异,就是觉得冷淡,尤其是那一句人情味,真正点到了要害,说穿了一些灰色系混凝土根本包含不到的东西。眼前中国老式的南方建筑,纵然是白墙黑瓦青石砖,最单调的几样颜色,忽然谁家园子里缀出一丛丛早开的蔷薇,或是在白墙前斜斜开出一株玉兰,真要好过摆上一大堆艺术品,真正是自然适意。若是住家里有老人,自己能书善画,在这白墙上挂上几幅字,则更添几分清雅。
可见“less is more”也得用的精巧精妙,即便是减到最少,也不能失却自然的生机与人间烟火,那些不仅有造型有特色,还更有温度的建筑才最迷人。若是能在这里养老便好了。一贯工作机器的上官妙然,想着想着,忽然心生出“慢生活”也不错的念头。
四人边走边聊,朱宇坤找当地居民问了两回路,听意思像是在找人,不过很快便问到了地方,于是师徒四人朝目的地走去。来到一户民宅门口,一道黑漆大门在斜斜的八字墙深处,门很高,门上有一块窄窄的石匾,雕刻有积善之家的字样。两扇黑门各张贴着一幅五字春联,何弦念:不息身方健,无私心自宽。
“笔触细腻,笔锋清秀,像是出自于一名女性书法家之手。”何弦问朱宇坤,朱宇坤笑而不答。门虚掩着,敲两声没有人应门,从里面不时传来剧烈的争吵声。师徒四人感到十分诧异,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不算大的园子,左右两面是雕花窗,窗前栽着两株合欢树,造型别致,修剪的非常秀美,树枝摇摇向上,轻触着二楼雕花窗棂与爬墙藤蔓。阳光投过树叶映照在园子中,光影斑驳,春意迷离。
迎面是一排雕花落地门,门开两扇,与后面一排门相通,连接着一个小小的“蟹眼天井”,阳光充足,显出通透幽深之感。而在天井之后的那间厅里,正有几家子人马在里头争吵,小眼瞪大眼,手互相指着,恨不得吞掉对方,因为吵得太过投入,而没有注意到外面进来的人。
透过吵闹的人群,隐约看见一个老太太,摇着缂丝团扇,听着评弹,优哉游哉坐在她的摇椅上打瞌睡,仿佛这些人吵架与她毫无关系,一点也落不到她的眼与耳中去。虽然评弹声屡屡被吵闹声打断,但是老太太手中的扇子摇得节奏竟是纹丝不乱,大有千军万马前一夫当关的女将军之淡定霸气。
“你也配叫老大啊,你有脸在这里要房子,长房长孙也就算了,你凭什么啊,生了两个女儿,好意思跟我儿子争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