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被蛇咬的地方肿起一大块,他自己觉着是剧毒,而他素来又爱夸张,觉得自己肯定命不保矣,竟要死在这么一个恐怖的地方。一想到自己风华绝代,却要命送在这个神鬼不知的陌生山林,他越想越绝望,越替自己哀伤不值,于是哭一阵叫一阵。不知道是酒还没彻底醒,还是又饿又累,或是蛇毒发作,又或是他越想越恐怖被自己吓到了,他晕死了过去,一阵断片后,忽然觉得蛇伤处十分疼痛,睁眼一看,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有个妹子,正托着他的腿,用嘴吸出他蛇伤处的毒血,一口一口吸出并吐掉,然后从箩筐里取出草药来咀嚼,嚼烂后敷到他的腿上。整个过程并不长,瞬间何弦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处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不再疼痛肿胀,舒适了许多,再缓了一会儿神智也清醒些,他揉了揉眼睛,看清那个妹子的模样。虽然穿着一身土布衣裳,矮点黑点,但是怎么看怎么都像……
“花蕾?!”何弦喊出这个名字后捂住胸口,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我一定是中毒已深,连幻觉都产生了,花蕾啊花蕾,我竟然看到你出现……啊啊啊……必定是我要死了……我要死在这里了,才看到像你这样有的没的……”
“叔叔,叔叔,不要哭,我来救你了,这不是要命的毒蛇,敷上草药,过会儿你就能走了。”妹子劝他。
何弦没听进去,依然撕心裂肺地哭,“想我何弦,仪表堂堂,才高八斗,今年也不是本命年,为什么过得如此艰难困苦,莫名其妙现在连命也要送掉了,我死的冤啊……我死的冤……”
那妹子听不下去了,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叔叔,你没死,你没死!!你不会死的!”
何弦懵了一下,抬头看妹子,抹了抹眼泪,眼前站着的姑娘确实长得酷似花蕾,但更瘦些,眉毛很浓,肤色和发型不一样,口音也不一样……照道理说,如果花蕾真要在他的幻觉里出现,也没有必要打扮成现在这样,而且这妹子摇他肩膀时,手掌是传来温度的……所以,眼前这个长得像花蕾的姑娘竟然是真人啦?!何弦顾自思忖一番,猛地转悲为喜,“我的妈呀,我没死?!我得救啦?!”
何弦的语气太夸张,变化也太夸张,妹子好像在看滑稽戏,一下捂住嘴乐了起来,摇着头说:“你是没死,我在这儿采草药发现你,你是这里的游客吧,每年都有不少游客不听劝告胡乱跑,跑到深山里来,可不就迷路了。”
“我……”何弦张开嘴,但不知道说什么,他实在是不记得自己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了。
“你好些没有,好些我们就离开这儿吧。你搭着我的肩膀,我扶你出去。”
“好啊好啊,你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我能在这里遇上你,也是我命不该绝,太感谢你了,不过可不可以叫我叔叔,我还年轻,叫我大哥哥吧。”
“大哥哥,我扶你出去。”妹子特别和善地说道。
“好的好的,你真是天使。”何弦并不想留在这里,有人帮忙当然求知不得,于是在她的帮助下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走了将近一小时,妹子家到了。那是一个很小的村庄,倚山而建,有屋舍有田地,但都在山上,因为山势高低而错落不齐,屋子几乎是被树林包围,蓝天里淡淡的,能见到几缕炊烟。王维的诗里写: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潺。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想来倒是眼前差不多这样的景色,画儿一般的恬静。
“就快到了。”妹子朝前一指,她的家就在前头。何弦看了看,路倒是不远,不过房子看着很奇怪,旁边两家都像是新建的,三四层的小楼,造的还不错,搁上海那叫独幢别墅,妹子家的房子只有红砖,虽然也砌到三层楼了,但看着跟未完工一样,而且也没见着脚手架,也就是说,造成这样便没有继续建下去。
“你家怎么没造完啊。”何弦直接问道。何弦是个话痨,性命无忧便可以安心聊大天,一路上逗妹子说了不少话,现在他知道这妹子今年刚满16岁,每天要走很远的山路去读书,休息的时候在家里帮忙做各种农活儿。爸妈都到广东打工去了,家里还有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爷爷奶奶岁数都不算大,身体硬朗,脾气也好,所以尽管爸爸妈妈不在身边,但是依然过着挺高兴的日子。
妹子没回答何弦的问题,笑了笑。
“太贵了?”何弦追问。
妹子点点头,说道:“家里的房子,要等爸妈寄钱回来,攒起来些,够数了,就建一点,有时候寄回来少了,就等等盖,爸妈在外地打工也不容易,所以家里也不着急把楼盖起来。”
“也是,其实家里人也不多,盖四五层,屋子都空着,有什么意思,对吧?还不如把钱省着,留给你念大学用。”
妹子笑,说道:“山里的风气是这样,道理还是你们城市人想得通。”
“才不是呢,城市人是苦,哪是想得通。很多城里人根本买不起房子,一平米的房价四五六七八万,上不封顶,要想住的好,就得很有钱,没有钱,就得窝在小房子里。你们是家里没几个人,却能住四五层的一幢楼,城市里的人可能一家老少四五个,就窝在一套二室户里,别提多郁闷啦。所以城市有城市的苦恼,幸福指数也未必高。”何弦唠叨了一堆。
妹子边听边笑,其实听不太懂他讲的意思,只觉得他说话很有趣。
“你长得太像我一个朋友了,笑起来尤其像,她是个小护士,但她不爱笑,看见我总爱指着我骂,烦死了,还是你可爱哈哈哈。”何弦说道。
妹子听他夸自己,脸一下就红了,但依然乐呵呵的,性格确实不错。
“是你一开始一直在叫的花蕾吗?”
“是呀,诶呀,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普小蕙。”
“小蕙,很适合你呀这个名字,兰心蕙质,是这个蕙吧。”
“嗯,有草字头的蕙。”
“不错不错。”
“大哥哥你怎么称呼呀。”
“叫我何弦。”
“和馅?”
“不是和肉馅的那个和馅,怎么你们都爱叫我和馅。我是人可何,弓弦的弦。”
“喔喔,何弦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