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蒋桥噌一下站了起来,面子里子都已经被蒋勋撕破,果然是最了解自己的家人刻薄的时候说话才足够狠足够见血与伤人。
“去找一个合适的人吧,而不是找一个为了对方不得不完全改变自己的人,婚姻不是忍辱负重。”蒋勋竭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竭力模仿一种苦口婆心的语气,她知道蒋桥是多么聪明,听话听音,明白她所有内容概括起来只有一句话,离那个上官妙然远一点。但是真要把话说明到这一句,蒋桥却一定会觉得刺耳与厌烦,不,应该说,无论她怎么说话,都会殊途同归落到同一结局。
果然,蒋桥愤怒了。
“奶奶!你是让我学您一样,找一个忍气吞声惟命是从倒插门入赘,连生了孩子都必须跟你姓的丈夫是吗?是,您是不用忍辱负重了,可是爷爷呢?!你考虑过爷爷,还有我爸爸和妈妈的感受吗?!一家老老少少全都以您的意见为主,爸爸照您的意思娶了妈妈,我还得照您的意思嫁个男人?!爷爷为什么去世的那么早,难道不是因为受够您了!所以!我的答案绝对是!不!”蒋桥说完这段话,气急败坏地拿起手袋走了。
秦斯澜看着桌上的水杯,杯子里的水都像是被吓坏了,不停抖动着。
秦斯澜十分尴尬,但也没地方躲,她可不想听这对祖孙吵架,各自话里带着刀子,不伤害对方就不罢休。
可是这么难堪的场面下,蒋勋的表情却一直是淡淡的,除了肩膀颤动了一下,仿佛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
“蒋董,别生气,我找机会再和桥桥聊一聊。”
“聊什么呢,越劝越来劲。”
“那我们……”
“没什么,吃饭吧,这里风景挺不错的。”蒋勋淡淡一笑。沉默了好久,她突然开口说道:“小秦啊,我是个非常失败的奶奶吧……”
“蒋董……”
“我这一辈子过得顺风顺水,一切成就与荣誉都来得理所当然。我的丈夫非常理解与支持我的事业,我的儿子与媳妇十分听话孝顺,我的徒弟们更是优秀和成功,原本我这一生不会有任何挫败感,唯独这个孙女,我拿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既希望她能过上让自己真正高兴满意的生活,又担心她太随心所欲而受到伤害。因为知道她是一个特立独行又有实力的丫头,所以放手让她闯一闯,却又怕她难免孤单和失望,需要家人的关心支持一下。想的越多,担心的也就越多,有些话说出口却变了味道,唉……”
蒋勋叹了一口气。
秦斯澜满是理解地说道:“蒋董,我明白您为难的地方,天下哪有不疼爱自己孙女的奶奶。我还是找机会和桥桥聊一下吧,尽量让她明白您的苦心。”
蒋勋点了点头,“也只有拜托你了,也许你能说出一点她乐意听的话。”
“蒋董,我会努力试一试的。”秦斯澜说道。没有听到蒋勋任何回复,气氛凝重,只有餐厅里悠扬的小提琴声。银色刀叉在优雅高档的地方绽放着冷冷的光芒,但优雅的地方未必是有人情味的,秦斯澜心想。
蒋勋依然没说话,餐点端上来后,她默默地用了一些,便再没了胃口。
【抢钱啦!!!】
旭日东升,松竹如涛,掩映在翠林里的明式宫殿,在太阳的照射下金碧辉煌。一尊尊铜炉里青烟袅袅,委婉的唱经声如岚如风,弥布在山林之间。若是在这个美好的地方吟诗作画,那真是风雅不过,但是在这个地方洗菜摘菜,何弦觉得自己做梦都哭得出来。
“舅舅啊,洗土豆前要挑选啊,舅舅,你认真点听着好不好,你看,这是好土豆,皮薄面光,不能有太多坑洞,皮要干,不能起水泡。这个呢是差土豆,又小,又坑坑洼洼,到处是虫洞,还有这种发芽变绿腐坏的,这种土豆是有毒素的,绝对不能吃。舅舅啊,采购的时候一次性从菜贩这儿买了很多蔬菜回来,当然有好有坏,要筛选的嘛,不可以马虎,你马虎了,食客们怎么办,要吃坏肚子的。”欧小楼拿着一箩土豆来找何弦,何弦洗的既不干净又没挑选,这让欧小楼不得不重新将它们再刷一遍。
何弦相当不耐烦地把刷子朝水桶里一摔,溅得自己满脸水,他没好气地说道:“诶呀,这是无良奸商做的坏事,以次充好,滥竽充数。害得我们这么麻烦。”
“舅舅,那你也不能把责任全怪在别人身上,到你这一关你就撒手不管了,这怎么行?!你应该更仔细更认真,当然不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不能学奸商一样唬弄人,懂吗?!舅舅!”欧小楼语重心长道。
“哇,你快给我够了,让你多说几句你还蹬鼻子上脸啦,怎样怎样!我就马虎就唬弄怎么样?!我还不想干了呢,你以为我真心实意像你一样想当厨子啊?!我可是中传媒毕业的好嘛!!!”
“北大毕业的高材生还有去卖猪肉的呢,你当厨师又算得上啥,职业岂分高低贵贱,有自己的职业操守和职业梦想就好!”
“你也会说是梦想了,我的梦想是拿普利策啊!哪里会是在武当山的厨房做饭给道士们吃啊?!”
“一个中国人梦想拿什么美国人的奖啊舅舅。”
在水池边摘菜的上官妙然听到这里实在听不下去了,冷笑道:“呵呵,要想拿普利策新闻奖,必须在美国报纸上发表新闻作品,之前在你家用你的电脑上网,不幸看到你给洋妞们写的英文情书,语法错,拼写错,引用拜伦的诗都写错,还普利策奖,我看你啊,梦想拿普利策奖比梦想拿到厨师大奖都更,不,靠,谱。”
“上官妙然,你快给我够,偷看我的隐私,真不要脸。别夹在我舅甥俩之间,制造更大的争端。你自己那筐白菜洗半小时了还那么一大筐,你偷懒是不是,你浪费水是不是?!”
“呵,呵。”上官妙然对何弦不屑一顾。
三人吵完,各自黑着一张脸。
后厨主管忽然跑到洗菜池边上喊,“欧小楼,外面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是师傅吗?”欧小楼问,在武当山,除了朱宇坤以外,他一个人也不认识。
“你出去就知道了。”
“是谁找你啊,我得跟出去看看。”欧小楼没动,何弦倒很来劲。
“你俩继续洗菜啊,这都几点了,才洗这么些。”主管拦住何弦,没让他出去。
欧小楼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心想应该就是师傅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