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小时后。装甲车开回了荒郊中小组安全驻扎的营地。
红色运输车早一步回到营地,车头灯熄灭着,从车窗内竖出来一根铁杆,上面晾着男人的裤头和衣服。车主则在改装的车厢内,倒在沙发上翘着腿,喝着啤酒看成人电影。
连希与连俏带着河童的血液去见教授。九斤则独自先去运输车上,感谢那个在关键时候出现替他们解围的男人。
这个男人并不是别人,而是乔立扬。
只是他现在的模样已经完全不像过去那样像个完美的精英。现在的乔立扬,一头又脏又乱的长发,一脸胡子,浑身酒气薰天,说话粗糙,对谁都爱理不理,不参加组织活动,不关心世事,除了没有脱离小组之外,完全是一个行事任性的游离份子。连教授也管不了他的所作所为。
没人说服得了乔立扬,话说的重些又怕他一走了之,只能随便他这么吊儿郎当地在小组里混吃等死。有时他那邋遢、无赖的德性看起来特别像十四郎。但是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提十四郎的名字……还有许多人的名字,大家都不敢提,怕提起时心会疼。
“谢谢你过来救我们。”九斤踏上运输车后方的踏板,在小门外朝里张望了一下。厢体并不高,身高一米八的人只能在里面低头弯腰的生活,说是改装的像迷你房车,其实更像是狗窝,尤其有一个小厕所在,加上酒味和隔夜的人类的馊味,这里头简直可以用“有毒”二字来形容。但是乔立扬生活的很好,这种毒气就是他个人的声纳装置,不是用来屏闭他与鱼怪,而是用来屏闭他与外界的人类接触。他像是另一个自闭的河童,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再与谁相处。
见他没有说话,九斤又敲了敲门板。
乔立扬终于说话了,他打了个酒嗝粗糙回应道:“屁大点事。”
“还是谢谢你。”
“喔。”乔立扬不以为然。
“其实你总能精准定位到我们在哪里,在我们危险的时候出现,我们已欠你很多次人情了。”九斤说道。是的,没错,这个看起来变得糊涂又无赖的男人,总是会在他人危险的时候出现,及时提供帮助,这种表现与他刻意的无赖十分抵触,让人能看透他故意要装出一副对谁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可是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乔立扬如今就是执意要装出无赖的面貌,任谁也不能让他振作回以前的模样。
教授说慢慢来吧,九斤他们也只能对他慢慢来。
“So what。(那又怎么样?)”乔立扬问。
“没什么,佩服而已。”九斤说道。
喔。乔立扬嘿嘿笑了几声,但是没有接话。当年那个热情、嘴碎、话痨、居委会大妈体质的乔立扬死了。现在的乔立扬又冷又硬又臭,没有人可以和他聊得上几句话。
“你在看什么?”九斤问。
“小泽玛莉亚,要看吗?我这儿存了5T的片子,知道世界要完蛋了,我就拼命下A片,我最喜欢的人类都在这里,小泽玛莉亚老师,上原亚衣老师,麻生希老师……”乔立扬挖着鼻屎说道。
九斤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没有听他胡说八道,转身离去。
嘿嘿,乔立扬又是怪异地笑了两声,把九斤气跑了,他倒也不急着看片,而是把手提电脑搁在一边。站起身走到小桌边上,这张小桌子平常是书桌、电脑桌、饭桌、搁脚桌,有很多功能,但最大的功能是乔立扬在桌上搁了好几瓶自制的水培容器,种着绿油油的小葱。小葱生命力特别旺盛的植物,有一点点水就可以生长,不用耗费其他任何资源,而且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这个绿油油的角落是乔立扬最喜欢的地方。他注视着小葱的时候会露出幸福的笑容,比看A片快乐的多,并且这份快乐十分真实,毫不虚假。
同一时刻,连希与连俏正在一辆装甲工程车内与教授对话。
教授的外貌已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就像他们当初刚进小组时的年纪一样。就算有时候他的精神状态变成了小雨点,也会清楚的知道自己在什么环境中,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也可以配合战斗。
教授接过便携式冰箱,看到那注射针筒里的血液,急忙将它带到仪器与电脑前开始分析工作。听到连希汇报的河童的情况,教授露出遗憾的神情。
“我想他一定是经历过严重的创伤,一些他非常在乎的人为了保护他而死去,他不愿意拖累任何人,所以选择幽居。但是好在,他心中依然对人类世界有牵挂与责任心,所以给了我们这样珍贵的血液。我很感动。”教授说道。过去的教授从不轻易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但是现在他会时不时地直接说出来,他感动,或是他高兴,他伤心,或是他难过,都分享出来。因为在这个时代,在这里,最后一些幸存的人类抱团取暖,那些古板与严肃都不必要。他愿意为了照顾大家的情绪而改变自己的习惯。
“教授,希望这会有帮助。”连希说道。
“我相信会的。”教授回答,并且催促道:“你们快去清洗和包扎伤口吧。不用在这里向我汇报什么了,然后快点用餐和休息,并天一早我们还要赶路。”
“看来东方彻底沦陷了,下一站,我们要去哪儿?”连俏问。
九斤一边踏上阶梯,一边回答道:“无论去哪儿,我们都必须不停移动,否则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会吸引鱼怪过来,哪怕是荒漠,它们也可以追寻到这里,越聚越多。停滞不会安全。”
连希看着他和小俏脸孔、肩膀与手臂上的伤口,悄悄去拿医务箱来,然后逐一替他们包扎。
教授在专心分析研究着河童血液,没有与他们说话。
“那我们是否还要冒着危险四处去寻找可以联合的人呢?找到又愿意加入的人还没有我们损失的多……这样有意义吗?”小俏问,生气地挥了一下手,不小心将小希放在桌上的背包打翻在地。
相册掉落出来,许多人的照片也掉落了出来。
因为一路在逃难,所以需要轻装简行,不可能带太多东西。手机等设备经常在战争中损耗,有时也会充不上电,最后小希干脆把一些珍贵的照片打印出来,随身带着。
散落在地上的照片,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正冲着他们微笑。
十四、酸、贾斯汀、小野丽莎、黯月筱寒、达善仁、白泽部长……许许多多人都牺牲了。小俏低头怔怔地望着这些面孔,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摇了摇头一声招呼也不打,独自离开。
“对,对不起……”小希连忙替妹妹向教授与九斤道歉。教授全神贯注地工作着,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
九斤则苦笑,没有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