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立扬急忙举起书大念特念：“机械运动是宇宙中最普遍的现象。飞舞的流萤、奔驰的骏马、刺破夜空的流星、角逐在绿茵场上的足球健儿，都在做机械运动。平时认为不动的房屋、桥梁、树木、山岭，都跟随地球自转，同时绕太阳公转，整个太阳系，以至整个银河系，也都在不停地做机械运动。 ”

十四郎黑着脸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阿茂，叹了口气。

“怎么啦老板？”阿茂壮起胆子问。

“出去问了一圈，大家都接到了物管处的电话，豫园物业管理费果然要涨价了。”十四郎心情很恶劣，从桌上拿起一包利群，抽了支烟。

一旁三个人同时松了口气。只要是钱的问题，绝对不算问题。乔立扬放心了，收拾起课本站了起来：“那今天课就上到这里，九斤同学，你很努力，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

九斤呕了一声。但他知道乔立扬是故意说给十四郎听的，“我正好出去锻炼，我送送你吧。”

二人不约而同看看十四郎的反应，那个壮汉正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淡淡地哀伤，若有所思。

“去吧，去吧，好好锻炼啊。”阿茂打起了圆场，“乔老师辛苦了喔，再见喔，有机会一起去吃石锅拌饭。”

乔立扬瞪了他一眼。

九斤笑了，抢先提起老师沉甸甸的包，一起走了出去。

“这里面什么东西呀，这么沉。”九斤想起上次问时，乔立扬就没有正面回答。

“Ipad，Imac，Itoue。”

“你是苹果迷啊？这些东西加一起也没多重吧。”九斤掂了掂包，不信，但包被乔立扬接了过去。

“还有我妈留给我的遗物，我一直随身带着。”乔立扬觉得这是一个万能的理由。

“留的真多……”九斤果然接不上话来，两人继续往前走了一点路，他挠挠头：“总之，今天早上的事，谢谢了。”

“嗯……想不到你在学校里仇家还真不少，又有这么霸道的爹，平常日子很不好过吧。”乔立扬问。

九斤没答，吹起了口哨，《天空之城》的调子。

“怎么，你喜欢宫崎骏？”

九斤点点头，“非常喜欢。”

“这么一想，你和连希还蛮像《天空之城》里的巴斯和希达的。你爸像里面那台恐怖的机器人。”

“噗，连希是男的。”

“这年头生男生女都一样了。”两人在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胡扯。

“你怎么回家啊？还打车？”

“我住杨浦区，打回家六十多呢，还是坐地铁吧。”乔立扬随口说了一句。

“那跟我走，我知道一条去地铁站的近路。”九斤打了个响指，带着他朝人民路一片拆得七零八落的旧居民区走去。荒地四周被高高的围墙拦住。远方灯火通明，车辆在高架上川流不息，这里却漆黑荒凉，杂草丛生，偶尔有一些街头青年在废墟上喷绘涂鸦。

“从这里斜穿过去就是地铁口了。”九斤朝围墙内一指，不等乔立扬回答，他率先迈进了一道残破的围墙。

“喂喂，一个人可不要走荒僻的夜路啊。”乔立扬抱紧了自己的公事包。

“你害怕啊？！”九斤在围墙里喊，“放心啊，我罩着你。”

九斤自顾自往前走了，乔立扬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跟着迈了进来。

“这里没什么人，我想和你聊聊，其实我觉得你不像什么家庭教师。我和阿茂讨论过，气场太不对了。你不会真的是什么韩国来的演员吧？”

噗，乔立扬一口老血。

“哈哈哈，我逗你的。你是怎么沦落成家庭老师的，我无所谓，我只知道，你肯帮我。”九斤双手插在口袋里，悠闲地走在前面。

“我怎么就成沦落的了……”乔立扬一手扶额，一手攥紧了包，崩溃地跟在后面。

“你别紧张，这里以前是有一群小偷，后来被我打跑了。”九斤在口袋里摸到一颗大白兔奶糖，于是剥了糖纸塞到嘴里，“我爸有时候会来这片废墟喝酒看月亮，上海市中心空旷的地方已经很少了，你是不是嫌这里脏啊……”

九斤嚼着奶糖，回头看了看，身后空无一人。

九斤只觉得全身汗毛一竖，能从他背后悄无声息跑走的人不多，但乔立扬竟然做到了，手里还提着这么沉的包。九斤四处环顾，只觉得世界围绕着自己在飞快地转。

忽然，手机铃声响了。

九斤掏出手机一看，是乔立扬发的短信：“九斤，快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十米远的地方，一幢刚被拆完门窗的三层楼老式公寓里，几个拉长的黑影在窗内剧烈晃动着。九斤眯起了眼睛，亦正亦邪的神态竟酷肖十四郎。

竟然敢丢下少年侦探团的团长跑了。九斤哼了一声。目光瞬间锁定了一个疾速移动的黑影，杀气！他嗅到不祥的气息，把手机调到震动档，一个箭步朝那座公寓冲去。

手机再次剧烈震动，短信上写着：九斤！别过来！快走！

能从文字里感觉到乔立扬的异常和急促。

好你个韩国人，果然有事瞒着我们！九斤才不理他，把手机往裤兜里一塞，三步连跨，从几只倒扣的垃圾箱一下蹬上了一楼的遮雨棚，手臂像长猿一般抓了出去，紧握着下水管道一次次借力，整个人便攀上了二楼的阳台，直接翻进了一扇空窗户。

九斤人已经安稳地落在公寓内，踩着吱吱作响的木头地板。这才掏出手机来，回拨乔立扬的电话：“你干嘛呢？”

哇，只听乔立扬惨嚎了一声，语调已经完全变了，“叫你走，你还打电话过来！你帮人家定位啊？！”

“什么人家？”

“你以为就你有仇敌？！”乔立扬话音未落，砰，只听一声枪响，“哇啊啊！！小野，你往哪瞄呢，你没戴夜视器嘛！”

“すみません，乔君，来不及了……”一个女人十分冷感的声音。

“喂？喂？”九斤此时觉得自己头发也惊诧地竖了起来，枪声，那绝对是枪声。自己的家教老师竟然有枪，这太有意思了，他说的仇敌和小野又是谁？九斤急忙朝外走去。

房间的一角完全毁坏，巨大的窟窿里斜靠着几根涂刷外墙时废弃的毛竹竿，九斤抓住一根掰断，取了粗粗一截防身，一边摸索着往内走。

砰，枪声，一连三发。乔立扬和小野丽莎追击着黑影，沿着楼道直奔二楼。从黑影的伤口泼出荧光绿色的粘稠血液，飞溅在四处。黑影在楼道扶手、墙壁和天花板上连续跳跃，几乎能直立行走在任何一个平面，于是从任何角度都能展开一次全新的攻击，完全躲避在人类的视角之外。

“它的目标是我！我诱开它！小野你想办法绕到它的后方去！”乔立扬道。

但小野丽莎一点也不放心，刚才唯一命中的一枪，还是她及时补射的：“乔君？你行吗？”

“把吗字去了！”乔立扬冲进二楼的一间房屋。

黑影果然直扑他而去，乔立扬差一点没能把它挡在卧室门外。

就在这要命的关头，九斤一手举着竹竿飞奔而来，猛地捅穿了木门，毛竹锋利的尖口径直刺向黑影，黑影可怖地啸叫着连连退后。随即看到墙上破损的狭缝，黑影撞了过来，半截身体钻出墙壁里朝他们挥舞着利爪。

“乔立扬？”九斤背对着黑影，手挠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乔立扬望着九斤愣了足有三秒钟，疾忙绕过九斤举枪射击，一次将子弹打空，黑影只退后了一下，立刻又扑了进来。

乔立扬打开手枪转轮，从公事包里取出子弹来往里面填。

“哈哈哈哈。”九斤蹲下身，伸手将公事包拖到了眼前，从里面拿出一颗子弹晃了晃，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子弹。前半部份是玻璃瓶子，里面装满了液体，“汽油弹吗？”

“什么汽油弹！你能躲开点吗？”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里面是圣水。”

“喔……”其实九斤没听懂，只看见乔立扬手忙脚乱的样子，“你怎么装个子弹也装得这么慢，让我试试看。”

“这是胡闹的时候吗？”乔立扬一晕，“这种子弹里，全是驱魔圣物的浓缩提取液，对弹匣要求极高，为防止子弹在枪膛内卡壳、闷弹，我们用的都是转轮手枪，可它装弹最大的问题就他妈是慢！呸，我干嘛和你说这个。跑远点，没看见这里打怪嘛。”

“真……有……怪……”九斤揉了揉眼睛，扭头看了看身后张牙舞爪的黑影。掏出手机，用手电筒程序一照，卡在墙上的家伙长着一双奇怪的尖耳朵，耳朵上长着又稀又长的黄毛，鼻子像是被刀削去一般朝里面凹进去，一张嘴一口尖牙。